徐清宴忽然意识到如果此时她劝他回去,可能反而是对他这份执着的一种轻慢。
于是,所有急切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她也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勾唇笑了一下,那双明亮的杏眼里还有一丝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无定当看到她嘴唇张张合合,最终对自己扬起一抹微笑,无定沉寂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一种没来由的、纯粹的愉悦感,如同初春悄然钻出冻土的嫩芽,带着微弱的暖意,在他心间悄然升起。
无定清冷的眉眼间,那惯常的悲悯与疏离仿佛冰雪消融了再也找不见。无定心里清楚,只望着几步之外那个为他心疼、为他沉默的姑娘,唇角极其轻微地、却无比清晰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
一个浅淡的愉悦的轻笑,在他苍白的唇边漾开,如同初春微风中悄然绽放的第一朵玉兰,干净而纯粹。
那笑意很浅,转瞬即逝,却清晰地落入了徐清宴的眼中。
无定收回了目光,重新专注于病榻上的老妇人,但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暖意。徐清宴低下头,快步走向一旁堆放药材的桌案,开始帮忙整理,只是指尖微颤。
药一旦找到,事情就顺利了许多,尽管时光过的飞快。末襄城,这座被瘟疫啃噬得千疮百孔的边陲孤城,终于经过大家的不懈努力,终于在寒冬到来之际前,艰难地透出了一丝丝生气。
最令徐清宴意外的是临安,竟几次三番,悄无声息地送来了救命的药材和精干的大夫。这不合常理的援助背后,藏着韩子厚与邓永年怎样不为人知的斡旋与交易?活命是唯一道理,过程如何,徐清宴已无暇深究。
这场疫病胜利的代价是整座城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大块血肉。
街头巷尾,一些熟悉的面孔重新出现,他们带着大病初愈的脆弱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惊悸。
由于药物特殊,而更多的门扉,永远地沉寂了。许多熟悉的身影,永远消失在了这场瘟疫的狂澜里。惨白丧幡在空寂的门庭回荡,更添凄惶。曾经孩童嬉闹追逐的巷子口,积满了灰尘和枯叶,风吹过,卷起一小股打着旋的尘土,发出空洞的呜咽。
末襄城本就人口稀薄,经此大疫,它仿佛被彻底抽干了元气。行走其间,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扑面而来——是人烟的稀少,是生气的缺失,更是无数鲜活生命骤然消逝后留下的巨大空洞。
徐清宴一身玄甲,伫立在残破的城垣之上。城内的萧瑟与城外广袤荒凉的戈壁连成一片,构成一幅无比寂寥的画卷。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挂着白幡的门户,最终投向西北方向那片风沙弥漫的苍茫之地。
末襄城的疫病并非空穴来风,源头就像滚烫的烙铁,日夜灼烧着徐清宴的心。
终于,当最后一批病患脱离险境,她再也等不了了,点齐了麾下数百骑兵轻装快行。
“目标,西北风蚀岩群。血债,当以血偿!”徐清宴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破死寂的空气,每一个字都砸在士兵的心头。
马蹄裹着黄沙,如同沉默的复仇风暴,沿着那条由大夏细作用疫病和死亡铺就的“商路”痕迹,扑向戈壁深处。一处背靠巨大风蚀岩壁形成的天然凹陷处,有烟火痕迹和人马活动的迹象,极其隐蔽。
徐清宴勒马,抬手。整支队伍瞬间凝固,只有战马粗重的喘息和风掠过岩石的呜咽。她目光扫过那处洼地,几个模糊的人影在岩壁阴影下晃动,正是那些散播死亡瘟疫的刽子手,松懈的仿佛笃定末襄城已无力反击。
“围。”冰冷的一个字吐出。
精锐如同捕猎的狼群,无声而迅疾地散开,借着风蚀岩柱和起伏沙丘的掩护,从两侧及后方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合围。
“杀!”徐清宴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点燃了所有压抑的怒火。
“杀——!!!”数百道饱含血泪的怒吼汇成一股撕裂苍穹的声浪,亲兵们如同决堤的洪流,从藏身处狂涌而出,铁蹄踏碎砂石,雪亮的刀锋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直扑洼地中的大夏人。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洼地中的大夏人瞬间陷入混乱。他们惊恐地抓起武器,试图组织抵抗,但徐清宴突袭岂容他们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