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你在干什么?要到哪里去?”墙头上的徐清宴看到他,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好奇地问道,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
无定被这突兀的问话弄得一愣。他定了定神,稚嫩的脸上有些不符合他年纪的庄重:“阿弥陀佛。小施主,贫僧只随意走走。不知小施主……有何事?”他疑惑地看着她悬在墙外的脚。
徐清宴被他俊美的面庞迷了心神,脚踝的剧痛提醒着她处境尴尬。她无奈扭捏地说:“没……没,就是……你可以帮我一下吗?我想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嗯?”无定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啊?可以。贫僧这就去帮你叫人……”
“不不不!”徐清宴一听他要叫人,连忙摆手,急得差点从墙头上栽下去,“不用叫大人!”她看着底下清瘦但身量似乎比自己高些的小和尚,咬了咬牙,带着一丝恳求,“那个……你……你能接我一下吗?我脚伤了,自己下不来……”
少年无定常年青灯古佛,心思纯净,看着墙头上那粉雕玉琢、脸颊通红、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和一丝慌乱的小姑娘,只觉得她可爱又可怜。
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走到墙根下,仰起脸,张开双臂,声音清朗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
“小施主放心,跳下来吧。贫僧定能接住你。”
徐清宴见他答应得爽快,也顾不上许多,忍着脚痛,双手一撑墙头,便朝着他张开的双臂跳了下去。
“唔!”无定稳稳地将小姑娘抱了个满怀,但冲力比他想象的大,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清瘦的臂膀却牢牢地护住了她。一股淡淡的、干净的皂角和阳光混合的味道瞬间包裹了徐清宴。
无定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关切地问:“小施主,你没事吧?可有摔着?”他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眉目如画,眼神清澈见底,带着纯粹的担忧。
徐清宴只觉得一股热浪“轰”地冲上头顶,连耳根都红透了。她慌忙摇头,声音细若蚊呐:“没……没有……”
无定注意到她红肿异常的脚踝,眉头微蹙,轻叹一声,带着几分长辈似的无奈:“你是这家的孩子吗?小孩子偷偷逃出来是不对的,家里人会着急。何况你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才不是小孩子……”徐清宴下意识地嘟囔反驳,声音闷闷的。
无定见她还不服气,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想了想,认真道:“这样吧。贫僧替你敲门,送你回家。或者……你若是与父母说好了,贫僧先送你去医馆看看伤?”
回家?徐清宴急中生智,小脑袋往他怀里一埋,闷闷地说:“我爹娘……是这府里的下人,管不了我的。我就是想出来……”她声音带着点委屈,反正她现在这副狼狈样子,说自己是个小丫鬟也说得过去。
果然,少年无定的心一下子软了。他语气更加温和:“原来如此……那更不能耽搁了。脚伤拖不得。贫僧先送你去医馆,待包扎好了,再送你回来,可好?”
徐清宴胡乱地“嗯”了一声,鼻音浓重,其实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
无定以为她答应了,便小心地往上托了托她,抱着她转身,朝着来路上一家他路过的医馆走去。徐清宴靠在他并不宽阔却很安稳的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脸颊贴着他微凉的僧衣布料,方才的慌乱和疼痛似乎都奇异地缓解了,只剩下一种懵懂又陌生的悸动。
到了医馆,老大夫替她清理了手腕的擦伤,又仔细处理了肿得像馒头的脚踝,敷上药膏,用木板固定好。无定一直安静地守在一旁,等她处理完才去付钱拿药。
就在无定背对着她,认真听老大夫交代用药事宜的时候,眼看无定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她心急如焚。趁着两人都没注意她,她咬咬牙,忍着脚踝的剧痛,悄悄从医馆的后门溜了出去,一瘸一拐地、用尽力气朝着小石所说的宴会地点赶去……
等到无定拿着包好的药转过身来,准备送小姑娘“回家”时,却发现长椅上早已空空如也。
那个眼睛亮晶晶、脸颊红扑扑的小姑娘,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定提着药包,愣愣地站在原地,清澈的眼眸里染上了茫然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多年后,当她在末襄城的门口,再次见到那个褪去青涩、眉宇间沉淀了无尽悲悯的僧人时,只一眼便认出了他。时光模糊了他的轮廓,却加深了他眼底那份独有的澄澈。
而他,却早已不记得那个曾在墙头求救、又把他丢在医馆的“小丫鬟”了。
这份隐秘的、跨越了时光的悸动与失落,延续至今。
她以为,在他的过去,那个小丫头只是匆匆过客,她不知道,却也是当年那个小丫头让少年时最迷茫的无定认定世界上无人需要他,再无人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