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这两天,程念住的陈鸢媛家。
一是照顾她的情绪,二是去医院方便。
但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很没用。
鸢媛要做的事很多,戴着几乎拖地的白布孝帕做法事,跪灵守灵,空隙间要在宴席上帮忙发一次性碗筷饮料,生疏地招呼人坐齐吃饭。
还要持续接待赶回来的亲戚,承受他们外放的怜悯和惋惜。
尽管如此,她都没有哭。
市里办白事比较麻烦,大多是租专门的场地,门市打通用塑料棚隔开分间,这间放冰棺,那间吹唢呐,再旁边是摆香烛滴蜡油,最里面的一间供吊唁的亲人临时休息。
屋子里来了很多婆婆婶婶,全都围着一提婴儿筐,嘴里无不可惜:“生下来就没妈,真是可怜这么小的娃儿哟。”
“屋里没得个女人在,娃儿怎么带得像样啊!”
“……”
鸢媛家人口不多,操办葬礼忙前忙后,刚出生的弟弟都是大家帮忙带的,程念一个外人都抱过两回。
婴儿哭声很大,总是莫名其妙哭起来,混合喇叭里放的哀乐,此起彼伏响在灵堂之间。
但鸢媛根本不进有小孩哭声那间房,只一味坐在蒲团垫上撕纸钱。
程念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就连“节哀”的套话都说不出。
只能坐在外围看着她,看着她,无能为力。
饭点,程念会去医院看程阳。
往常那么嚣张那么贫嘴的人变得缄默无言。
几家大人在外面吵,她坐在病房劝他吃饭。
三个人中,只有他被机械手表挡了一下,连筋带骨的食指存活,另外两人断得太彻底,即便处理包扎还算及时,也没能将其接好。
利益牵扯,很容易撕破脸皮,也很容易握手言和。
最终,为了孩子们的未来,他们选择私了,转学的转学,赔钱的赔钱。
程念像游魂一样,在两处飘来荡去。
只能旁观,无从干涉。
直到周末下午,她必须要坐车回家,因为她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留下。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堂妹和干姐的身份,无法给予经济支撑,也更别说什么话语权。
况且,她还是个学生。
没有重大疾患的学生怎么能不上学,无端脱离既定轨道是不被允许的。
她在房间里收收拣拣,其实东西一个手提袋就能拎走。
这次,换陈鸢媛看着她,看着她,无可奈何。
两人沉默寡言走到公交站,回家的最后一趟公交停在不远处的路口等红绿灯。
最后的最后,视线终于不再闪躲,交接的一瞬,鸢媛抱着她,止不住嘤泣。
她体会到歌词里说的:抱的她都痛。
真的很痛。很痛很痛。
这是她们说话最少的一次,却是心离得最近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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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生离死别有确切感知后,生活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
她一边怀疑世界的真实性,一边被细小的琐事压得快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