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柳砚低声问。
“嘘。”李净摇摇头,食指附唇示意着。
紧接着,那几个人脚步声愈来愈近,很快来到了正堂。
“哟,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是来的最早的。”其中一人说道。
又有人接茬道:“我且听说,那从上京来的李巡使,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是个不知世故的,竟叫我们这些长辈先候着。”
“唉,话不能这样说,那李巡使说到底是圣上钦定之人,二十出头,年少有为,新政那一方之地,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哪儿是你口中的毛头小子,你说是与不是,李县令?”
“李县令,你说说看,你赞成他,还是赞成我?”方才说话的那人又道,定是要让那个姓“李”的县官站个队来。
那个李县令瞧着一脸严肃,不苟言笑,此时似乎在认真思索,良久,他才回道:“我没见过他,只听说过。”
那两个人等听他继续说下去,与此同时,屏风后的李净亦屏息凝神,竖起耳听那李县令的一举一动。
“单看这一个月,前半月,此人作风浮躁,骄奢顽劣,实不成气候,难堪大任……”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而后半月,我又听旁人说,新政一举,他放贷收钱从不懈怠,无论白丁华服,皆一一履守,不偏颇半分,由此可看出此人矛盾之处。”
“所以李县令究竟赞同谁?”那人催道。
正堂蓦然静默了一瞬,半晌,堂内传来那李县令不疾不徐的声音:
“依李某拙见,于青州百姓而言,李巡使在其位者担其责,以民为本,他的确是个好官,当得起‘年少有为’四字。”
若朝廷人人若他如此,毫无私心,一心为公,或许这新政当真会有一丝曙光,李逢昌心中这般想着,太过理想不切实际的新政,也终究是昙花一现。
私欲人皆有之,人人无欲不过是南柯一梦,而新政的破口已悄然无息地被撕裂,灌入无尽黑夜。
但总有人逆流而行,拼了命地跻身黑夜当中,将裂缝缝补,还天下万民一片完整的天。是本性难移,还是真情流露,这数日来的景象,李逢昌心中已不自觉隐隐相信,那位李巡使会是这样的人。
李净躲在屏风,眼眶忽然一热,不受控制簌簌落下两行泪。
柳砚在一旁,察觉到她的异常,瞬间脑海中的一系列连串了起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无声问:“他是……”
“我父亲。”李净低声回他。
青州是我的家,他是我父亲。
是在外人面前,第一次大大方方,毫不吝啬认可她,夸赞她的生父。
“所以,断不能让他看到我。”李净压低声音,抬眸看向柳砚。
柳砚点点头,他往屏风后周围望了一圈,外头人谈论的声音愈发大,不一会儿青州各县县令全都已经到齐。
直至吴祥远最后一人姗姗来迟,正堂内才有人冒头问道:“吴大人,您让我等在此会见李巡使,等候多时,怎得不见个人影?”
屏风另一头,柳砚在侧方角落寻着了扇窗子,李净正迈角往窗外爬,她爬到杆上利落一跳,回过身看向柳砚,示意让他出来。
而后者不为所动,他低声道:“你先回去,我来善后。”
李净自是相信他,没多说什么,面会贸然不去,他们确实无理可得,明面上也说不过去,她道:“那你小心。”
“嗯。”柳砚等李净人影走远,从窗上跳了出去。
噼啪一声,窗扇因风击打的声音从屏风后猝然传来。
正堂内,吴祥远听到不禁蹙眉,今日虽有风,但也不算大,角落那扇窗经年来没打开过,他正准备往屏风后走。
“吴大人!”堂外忽然有人呼喊,吴祥远顿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