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警方的调查在极力探寻真相的同时,又必须合法合规,不能有丝毫的程序问题。
特别是在证据不足时,强硬留人,会对后续的调查造成不利影响。
周天易建议派人跟踪着陈砚初,黎尚却觉得,应该借着这段时间,和他进行交流。
即便是证据能够对上,可以合法合规地把人抓进来,也只能确认陈砚初和数年前的一起刑事案件有关联。
就算是和他摊牌,说出警方对他是白葬的怀疑,陈砚初也一定会缄口不言,还会聘请最好的律师。他们也未必能够通过审讯手段撬开他的嘴。
一旦对方拖过了预言的时间,造成了重大的伤亡,那对于警方来说也是失败的。
根据黎尚的分析,陈砚初刚刚赢得了一场胜利,正是最为得意也最为松懈的时候。那么这时最好能够有个人来直接和他进行交流。
而且他总觉得,若是陈砚初真的是白葬,考虑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光是白葬认出了贺临那么简单,当年他对贺临的刑讯很可能是有故意为之。
所以这个人选,黎尚第一个就想到了贺临。
他也是最能够让对方开口的人。
这是出于对案件,从完成工作的角度考虑,但同时黎尚也隐隐担心。
贺临去和疑似白葬的嫌疑人对话,与之面对面的交谈,进行心理的博弈,问出他心底的秘密,无论这个人是否是他们的同学,都有可能刺激到他。
那等于是在把贺临架在火上烤,可能引起他的旧伤复发,也有可能诱发他的情绪失控。
所以最终下决断的时候,黎尚反而有些迟疑了,他想要自己去和陈砚初谈谈。
但是看出了他的心中顾虑,贺临反倒是自告奋勇提出了和陈砚初见面试探的事。他表示自己能够很好处理,进行应对。
专案组的其他人也马上赞同,觉得这是一个好的方案。
黎尚也只能压下了心中的担忧,同意了下来。
谈话地点设置在省厅对面的茶室,全程监听监控,还提前安排了几名警员化妆成客人,在不远处观察现场的情况。
既便如此,黎尚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一再叮嘱贺临,感觉到不适或者是出现状况就及时停止。
贺临反过来安慰他,示意他放心。
现在,黎尚坐在监视器前,紧盯画面,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对话。
贺临和陈砚初的交谈可能是案件破局的关键。
茶室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两人又聊了几句,陈砚初不像是开始时有些排斥和小心翼翼,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他主动端起了茶杯道:“我也挺想听听,你还记得一些什么。”
“说错什么,你可要提醒我。”贺临先打好了预防针,“我记得那时候我们之间算是朋友。你学习好,特别是理科,数学经常考班里前几。你在班上关系好的同学不多。那时候你总是带着手机来学习,上副课会偷偷打游戏。”
陈砚初听到这里,轻轻点了点头:“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贺临又道:“还有过去你去食堂,总是喜欢在后面打饭。经常会让我帮你留个位置。”
陈砚初呵了一声,心里却泛起了几分酸楚,不过时隔多年,他也不怕告诉贺临:“那是因为我发现,食堂的饭菜最后吃不完会倒了,在后面的时候去,买半份有时候给的比开始的一份还要多。能够花更少的钱吃得更好。”
贺临一边帮他把茶满上,一边继续说:“有一次班主任开恩,让我们提前回家,班上的同学拎着书包就跑了,我都到了家了,想起来有个作业本落在了学校,等我到了班里,就记得你一个人在教室里做题。”
陈砚初轻轻点了点头:“是,我不喜欢回家,反正家里也没人,与其回家不如在学校里。”
“还有那次铲雪,你没带铁锹,都快到学校了,还得跑回去取……我的记忆不全,但是那一幕却记得挺清楚的。”
听到了这里,陈砚初抿了下唇:“嗯,是啊,我们家没有铁锹,我也没有想到黄老师会那么严格,后来我想了好多的法子,才搞到了一把,把那件事应付过去。”
“还有,你不喜欢下雨天,只要下雨,就没有人来接你……后来有时候,我会多带一把伞。”贺临似乎是在尽力回忆,随后说了一些事,包括了很多他和陈砚初的交集。
两位的昔日的朋友如今立场不同,在这里回忆着过去的同学生活,算不上是推心置腹,但至少也是表面祥和。
但是等陈砚初全听完了以后,一时沉默了,他把手逐渐握拳。
办公室的监控前,黎尚听着这些话,他面前摆着吕一尘的详细资料。上面有他的简历,家庭情况,家属信息。
他们早就通过各种信息重塑过他的童年。
贺临和陈砚初的对话,看似随意,但是其实里面暗藏玄机。
现在不是审问,他们希望能够从与陈砚初的交流之中获取到更多的信息。
对吕一尘到陈砚初的了解越多,他们就能够对白葬的侧写更为完整,越发地了解他的内心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