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阳城北,黑云压城。
女子披甲,横刀阵前。
“无胆鼠辈,休逃!”
她一声命下,数百或椎髻或髡发的土兵齐声吼叫,举着刀矛随她上前追击,气势甚为惊人。
“这夷婆子,当真凶悍!”
躲在大军阵后的回龙甲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始终放在那追杀益阳社贼援兵的冉氏身上。
蒋天锦瞄了一眼回龙甲,眼底幽深似渊,似笑非笑地说道,“冉氏能以女子身份代掌施南土司,可不仅仅因其子年幼。”
“如此勇猛,倒与社贼女贼首有些像。”回龙甲感叹道,“你说这冉氏今年出征,击败流贼,夺回两城,我本来不信,现下……”
话还没说完,益阳城墙猛地一震,绽放出大大小小几十朵火花。
追击敌兵的土兵前部像是被一股巨力推了一下,肉眼可见地停滞了一阵。
炮弹砸进追击敌兵的土兵阵中,人像是瓷瓶般砰得一声裂开了。
土兵阵型大乱,回龙甲凝神看了一会,突然笑道,“老子早说过社贼铳炮厉害,那夷婆子还装没听见。狗眼看人低的玩意,死了最好!”
蒋天锦咳嗽一声,回龙甲顿时想起甚么,收起笑容,闭嘴不说话。
土兵退了下来,援兵也顺利入城。
回龙甲撇了撇嘴,“走,我们回去,夷婆子吃了社贼这么多炮弹,也该晓得益阳城不好打。老老实实围城打援才是正道。”
蒋天锦却一动不动,“且等等,这里不是辰州。”
回龙甲面露不满,但哼哼两声后还是留在了原地,不久当真有人来找他,说是上荆南分守道路文范召集众将商议攻城事宜。
他心中多少有些胆怯,下意识地看向蒋天锦,后者踱步到他面前,轻声道,“少说,多听。”
他稍稍静下心,与那人一起走了。
路文范忧心忡忡地立在十几匹马前,马下俱是披甲人,有他和九永守备这等营将,有常德、九溪、施州等卫所的指挥使,还有施南、容美、永顺等土司舍把。
他向路文范行了礼,但这位路道台却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他退到一边,看了看其余将领,都在低声说着什么,没有一人同他说话。
那些土司舍把,更为可恨,总有意无意地飘来几缕目光,像是嘲讽。
“冉夫人,你怎么来了?”
路文范惊诧的话语叫他看向脚步声的源头,只见一个健硕的女子走来,正是方才在战场上甚为英武的冉氏。
冉氏脱了盔甲,右臂缠了几圈布,面色微微发白,说话时仍旧中气十足。
“不过是铅弹擦伤罢了,不碍事。”
正说着话,她蹙起眉头,“道台,社贼确实与流寇不同,器械完备,纪律森严,益阳城不好打。”
路文范面色沉重,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始终没说出口。
沉默良久,他扫了一圈噤声不语的众将,有些不满地说道,“也罢,便照潘中丞说的去做,围死益阳,然后……”
似乎是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他压低声音,将安排说完,便摆手示意众将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