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洛京城中的舞姬,能将两柄比这大得多的扇子甩得圆面一般,两手抛起,交换接住,利落如落花流水。
她转扇一周,哗地打开,往上一抛。
忽然伸来一只手,山风携来两瓣花片,落在那人衣袖上,掌心向上,宽厚手掌将那扇子稳稳接住了。
握在手里,阖扇。
顺着衣袖看上去,饶是她也惊了一瞬,“公子……?”
昨天才目送着离开的人,今日傍晚便在她床前负手而立,窗外日光斜照进来,将他长衣映上一层淡淡的跃动的金,他眉目疏离,冷淡颔首:
“姑娘。”
她错愕着,“公子不是昨日才离山吗?今日便回来了?”
顾止:“有些急事。”
有急事来寻我做什么?神出鬼没的,平白惹人惊讶。
她眨眨眼,将扇打开了,有一搭没一搭摇着,“那公子来凌绝阁是……?”
他忽然道,“怎么脸色这样白?他欺负你了?”
“谁?”这话说得她一愣,俄而笑了,“不是,昨日……昨日长老叫我过去说话。”
他眉头拧起,“师叔?”
她点点头,作出一副柔弱又为难之色,“在长老那里喝了杯茶。回来以后……大概是身子不好,吐了两口血。”
“吐血?!”他拨开挡在她面前的白扇,仔仔细细在她脸上惊慌打量了一圈,须臾垂眸,思量片刻,“皎皎,跟我走。”
“去哪?”她心想,这人今天不大对劲。
“回我那里。”牵着她的胳膊,回身欲走。
“诶!”她抽回胳膊,拿着扇子在他手上敲了一下,“今晚我同李玄白说好了去玉环台上看星星哪。公子回吧。”
他顿住脚步,沉默半晌,站在原地,只是呼吸轻轻。
再抬眼看她的时候,那脸色简直如山巅冰雪,既无血色,也不近人情。
长睫黑漆漆压着:“皎皎,跟我回去。”
那样毫无商量余地的强势神情,她几乎从未见过。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同她好说好商量,不论对谁,都叫人如沐春风吗?
她敏锐地察觉到,今日或许有机可乘。于是又往罗汉床内坐了坐,看着他,一字一顿:
“不回。”
他竟然笑了一瞬,“皎皎。”
跨了一步,膝盖紧贴着床,仿佛下一秒,就要屈膝上床来捉她。
平日那样温柔雅润的人,目光近乎寒凉慑人,仅仅是不远不近地将眼神投过来,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自觉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凫水的人忽然见漆黑的海泛起泡沫,再擅于游水,心里也不安。
他今日不大对劲。
整个人都不大对劲。脸色憔悴,眼尾泛红,神色茫然而凄怆,整个人失魂落魄,几乎颠三倒四。
她道,“公子……你喝了酒吗?”
他凉凉笑了下。
要是真喝了酒,倒还好了。至少今天这一切,他还有得解释。
“跟我回去,听话。”他将声音有意放轻了,体面伸出一只手,“星星,我也可以陪你看。”
她垂下眼,望着伸到面前的那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心里却想,今天是个逼他一把的好日子。
第54章
她摇摇头,“恐怕不行,我同玄白公子说好了的。”
顾止闻言,出神沉默许久,不知在想什么,人几乎成了一尊眉睫结霜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