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五年没见你,以为你已死,再见面,乐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想计较。可是,见你一日日还活着,活的还挺好,复又开始不平。”
她翻了个恶狠狠的白眼。
李玄白笑着理毛笔的毛,“无妨,银子不够从我大明宫支。他欺负你,难道我会容他?”
她等的就是李玄白这句话。
“表兄,求你件事。”
李玄白从黄澄澄的折子堆里抬起头来。
南琼霜坐在对面,带点狡黠,欲言又止,笑吟吟地用食指绕着头发。
她这副居心不良又拿腔作调的模样,李玄白熟悉。
他似笑非笑用毛笔杆敲了敲桌子,往她面中一点:“没好事。”
“我想请外头的一个戏班子进宫唱戏。”她两肘支在桌上,十指交叉成一张网,下巴乖巧地往手指上一搁,朝他甜笑,“行不行嘛。”
李玄白含笑瞪她一眼。
“我就知道。你这人——无事不登大明宫。”
李玄白答应得很痛快。
彩庆班没几日就进了宫。
戏班子入宫唱戏,是后宫的大事。女人们被困在红墙绿瓦里终日无所事事,能听几把新鲜嗓子,都是好的,遂齐聚戏楼听戏。
飞仙楼乃是紫禁城中的戏楼,六宫粉黛齐聚一堂,争奇斗艳,台上一曲《桃花扇》,唱的缠绵悱恻。
南琼霜无心听戏,手里剥着花生,目光只往那生角脸上看。
李崖曾说,从前往生门中的一个同僚,赎了身后,正在这彩庆班中演生角,生得白净周正,名唤孙汾。
若是生角,便正是台上这人。
她回身,对侍在身后的清涟远香二人轻道:“等到一曲唱罢,将这生角留下,我有几句话要说。”
两人一齐道:“是。”
忽然殿门吱呀一声推开,一条长腿跨过门槛,一人身着明黄朝服大摇大摆晃进来,不顾众人惊愕目光,兀自在南琼霜身旁站定。
台下众妃嫔一时齐齐起身行礼。
李玄白自如压了压手掌:“都平身吧。”
吴顺殷勤将李玄白往厅堂正中领,正中央的毛琳妍急急起身让座,李玄白却手指往南琼霜身侧一指,“就这儿吧,不必折腾了。”
众人都始料未及。
南琼霜忙琵琶大会那一阵,已同嘉庆帝疏远了,前几日又开罪了顾怀瑾,嘉庆帝当着众人面疾言厉色地斥过她没规矩,这几日来,她已是声势渐消。
后宫中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见她又有失宠之态,事事短着她,就连听个昆曲,也是毛琳妍在正中,她在远远的边缘。
李玄白看出这态势,心知肚明,没多说什么,只撩摆在她身侧坐下。
她面前很快奉上了最好的瓜果。
她噙着点笑剥葡萄:“你怎么来了?”
“下了朝,不想批折子,你这有好玩的,凑凑热闹呗。”
她笑着摇了摇头。
“昆曲,有意思吗?”他翘着脚歪在椅子里,拈着一把樱桃,一颗一颗揪进口中,“吱吱哇哇的,哪里有赛马好玩。改日我带你赛马去。”
南琼霜笑而不答。
飞仙楼毕竟不是大明宫。摄政王可以口无遮拦,她还是谨慎些为好。
“今岁这些樱桃不错。今年的贡品,有些着实有趣。”他拨了拨她的衣袖,“我那来了批新贡的丹药,你要不要瞧瞧?”
“丹药?什么丹药?”
“朱砂膏。”他掌中掂着一枚红艳艳的樱桃,“有这樱桃这么红。据说服下可以长生。”
南琼霜嗤笑一声:“长生是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