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并未来得及说几句,便到了兰亭苑,此时人已陆陆续续就坐,只剩皇亲国戚要等到所有人都来齐后出场。
难怪离曲水亭那么远,李承泽这会儿还在暖泉晃荡,穿黄衣服了不起哦。
荀卓卿和方源昨晚住在一处,两人虽又迷路了,但方源凭借对宫廷建筑布局的某种灵巧直觉,七拐八绕之下,竟也赶在最后时刻到了。
她们进来时还是小心翼翼带着点喘息,苏锦书看了,因着方才的沉重,此刻这熟悉的小插曲反倒让她紧绷的神经松了一瞬,觉得甚是好笑。
“京荣一向是个活地图,我走哪都粘着她,如今没了她,我就变成傻子了,带着荀卿瞎跑,”方源懊恼道,“你是怎么来的?皇后带你来的?”
苏锦书摇头,“哪有这本事,是宁知远去接我的,把我放下来以后他便去曲水亭了。”
荀卓卿笑着怼了怼方源,“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又朝苏锦书说道,“我们两个昨天一晚上没睡,把整个宴会复盘了一下,琢磨着今天他得在马车上跪着跟你解释林妹妹的事情。”
苏锦书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别告诉我你们一晚上就复盘出来这些。”
“那哪能呢,”方源笑道,“杏花酒,你还记得?还有皇后宫女身上的香?”
荀卓卿接着方源的话点了点头,“借着宁李二人的名头,再加上方源的人脉,昨夜我们打探了许多,”她冲兰亭苑的主位扬了扬下巴,“和之前的猜测一模一样,这都是那位的手笔。连自己的宫女也在算计,不愧是能在这宫里登上主位的人。”
兰亭苑的主位给位高权重的主持者坐,今日主位自然是皇后娘娘。
“那她这次又是为了对谁下手呢?”苏锦书彻底懵了。
荀卓卿正欲说话,抬眼便见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
为首的是安氏,今日换了一身紫绡银纹百蝶裙,头上照样戴着那支碧玉银花嵌莲簪,这身绿配紫的搭配实在是难看得离谱,但是用来彰显身份却合适得很,显眼又高调。
安氏今日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气,反而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不过在看到苏锦书后仍旧昂起了头,睥睨着扫了她一眼。
后面紧跟着昨日穿比甲的少女和苏云书,苏家两姐妹双目相对,又迅速地移开眼。
今日安氏一行人并未为难,甚至那少女、苏云书以及身后几个品阶较低的人还垂眼对苏锦书和荀卓卿行了礼,苏荀二人忙不迭起身给安氏行礼,又给几人还礼,众人便再无话,各自安座。
方源在一旁叉起手笑着看,“倒是很识时务,昨夜我们还讨论出一件事,就是皇后有意抬举你,你注意到没?”她补充道,语气带着史家之女特有的洞察,“以皇后这心机秉性,这抬举既是风向,也是试探,更是裹着蜜糖的刀。”
何止是抬举,苏锦书昨日简直受宠若惊,此刻经方源点破,那惊里更添了几分不安的寒意。
“另外,安氏那支簪子,”荀卓卿沉吟,“是承泽殿下所赠吗?昨日宴席散后有不少人向她打探,她居然敢说是自己娘家人请匠人重金打造的。”
苏锦书惊讶不已。
荀卓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当时皇帝、贵妃娘娘和刑部李旭兰李尚书就在一侧,可给李旭兰吓了个半死,连忙解释他儿媳愚钝,回去定要好好责罚。你是没看见,承泽殿下就在不远处看着,面上温煦如常,手里捻着的那串珠子却顿了一下。”
苏锦书笑得乐不可支,“确实是,长夫人的孩子满月时承泽殿下送的贺礼,我在芒种宴上转赠给她的。你也看到了?”
荀卓卿摇头,“我怎会拆开你家贺礼看,那些向她打探的人十有八九能看出这做工来自宫里,宫里的人又十有八九能看出来这是承泽殿下的东西,表面上是问她簪子哪里得来,实际上是想打探打探她和承泽殿下的关系。安氏这一句蠢话,怕是把承泽殿下也架在火上烤了。”
她目光扫过安氏的方向,带着一丝了然,“皇后贵妃今日来得晚,或许也与这有关。”
李承泽在宫里,确实是个很受欢迎的人,但这份受欢迎之下,又藏着多少双窥探的眼睛?
苏锦书正欲再问,一个太监秉着拂尘进来,尖细的嗓音说道,
“皇后娘娘虔心拜佛,今日得午后才能过来,各位请便吧。”
哪敢请便,万一午后晚来一刻钟,怕是都得治个罪。果然,不一会儿,却见一鹅黄衣衫匆匆而来,众人立刻变得紧张,忙不迭归位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