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捉鬼的?”
“自然!听说,是有人匿名告到了放鹤洲,度掌门心道如此大族,若有鬼祟作怪,那还得了?大手一挥,直接派了仙门最金贵的两名高徒!”
“莫不是春娘和乌大小姐?”
旁边,一位容色倾城的贵女款步行过,墨色真丝襦裙,罩一件绛纱镂金云纹大袖衫。墨发挽成慵懒的堕马髻,金钗斜插,环佩叮咚。
她侧耳听旁边之人,长眉轻蹙,似掠过一抹极淡的不悦。
又有人道:“你说反啦!乌大小姐和春娘!你怎的倒将掌门之女排在后头?”
贵女细颈微挺,步履端庄,目视前方,对身侧之人道:“此次祈愿定为一级,历练若成便可受箓。你我要把握此次机缘,力争一举功成,不负母亲期望。”
“此外,你我奉母亲之命下山,代表放鹤洲颜面。待会儿进穆宅,你不可乱说话,更不可乱救人,知道么?”
无人应答。
贵女敛眸,长眉蹙起,耐着性子温声道:“师妹?”
话音未落,一个清亮少女嗓音自不远处响起:“道歉!磕头!光天化日之下强抢钱囊,还有没有王法!别以为本姑娘不懂,钱在人间可是顶顶重要……哎哟!”
耳廓一痛,被人揪着拉离现场。
少女捂着耳朵,双环髻上的珍珠链子簌簌作响:“疼疼疼……师姐,轻些……”
贵女手下毫不留情:“度春娘,第几回了?你管的闲事我就算有十双手都数不过来!下山之时是谁说事事听我的?”
“师姐……”春娘额间因追贼沁了一层细汗,随手扯着杏色披帛扇风,“可那人抢人家钱囊呢!我跟你说,钱在人间可是重中之重,事事都……”
“跟你有什么关系!”乌姹朱砂蔻丹点染的纤指揉着太阳穴,叹气道,“我真是脑子浸了西湖的水,才与你同行……”
春娘眉眼弯弯,修剪干净的纤指去晃乌姹手臂:“师姐别生气嘛,春娘再不敢了……”
一路吵吵嚷嚷,春娘时而惊叹人间烟火热闹如许,时而感慨穆府门庭深广,走了半日还未见到正门,又扯着乌姹的袖角问:“穆家会拿什么好吃的招待我们?”叽叽喳喳,竟没一刻安静。
终于走到正门。
朱漆大门洞开,石狮颈系五彩丝绦,俨然有节庆气象。
才踏入阶前空地,早有伶俐小厮高声通传,又一列轿夫快步迎上,齐声道:“仙子远来辛苦,请上轿!”
春娘粉唇微张,杏眸大张:“何须这般阵仗?不是早说了不必铺张?”
那领头小厮赔笑道:“仙子驾临,本当远迎至城门,如今这般已是简省了!家主还时时担心尘泥污了仙子的鞋袜呢。”
乌姹朱唇轻扬,眉眼间流转着几分满意,淡声道:“不必轿辇。修仙之人不惯此物,前头引路便是。”
管事连忙躬身:“哎呦!是小人欠考虑了!凡俗之人,弄巧成拙、弄巧成拙!还不快将轿子撤下!”
入得府中,但见丫鬟婆子簇拥而上,将二人迎至明礼堂。家主穆守义,早已率领一众嫡庶子弟、各房女眷,候在堂中。彼此见礼寒暄后,便由主母郑氏亲自引至梨香别院,安排梳洗事宜。
待一众女眷散去,春娘“砰”地合上门,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乌姹嚷道:“这都是在做什么!我活了一百一十七年,从未像今日这般拘束!”
乌姹早已端坐镜台前,整理妆饰,闻言,懒懒一瞥:“哦?那这穆家倒真要让我多看一眼,竟有本事让放鹤洲头一号小悍匪浑身不自在。”
“啊——师姐你又笑话我!”春娘整个人瘫倒在榻上,仰面望天,神情放空。
乌姹幻出乾坤袋,指尖在其中挑拣不停,口中催促:“你快些去自己房中沐浴更衣。若敢在晚宴上丢我们放鹤洲的脸面,回山比武看我留不留情面!”
春娘清脆一笑:“师姐若能沾到我衣角再说大话罢!”话音未落早已闪身而出,只剩乌姹的嗔骂声追在身后,渐远渐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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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
日影西斜,春娘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冲进屋内,鬓角微散,莹白额间沁出细汗,一张脸急得通红:“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