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庆直携裴越渊而来,两块玉佩一同比对,魏溪龄的身份证实无疑。
张疏怀热泪盈眶,连连跪谢皇恩庇护。
而裴庆直只默默站在一旁,静静端详魏溪龄,像是在她脸上寻找故人的痕迹。
魏溪龄得见裴庆直眼中渐渐蓄起的星点,她心中感怀,不免又觉一丝愧疚,默默垂下眼去。
她得继续扮演突然知晓身世的惶惑无措,也得暗自思索应对之策。
此前她便是想要自爆身份,引蛇出洞,没想张疏怀早已知晓她的身份。
不知是因此前她的刺杀,还是因裴越渊暗地调查当年之事,总归是露了马脚,她却没能尽早提防,如今处于被动,更待小心谨慎。
只是为何定要趁此机会挑明她的身份,不惜亲口提及她与裴越渊定了亲事?
她虽未定身份,可到底是被边无垠带入了东宫。
如此一来,无形中已挑拨边无垠与裴家的关系。
她尚且能考虑此举不妥,张疏怀混迹朝政多年,岂会不知?
可此刻的他,像似毫无察觉一般,沉浸在终于寻得故人之女的喜悦之中。
“张爱卿如此重情重义,你能为魏将军找回血脉,也是功德一件。”
崇文帝像是亦被张疏怀触动一般,轻声喟叹。
张疏怀举袖揩了揩眼角,扑通一声,朝崇文帝再次磕头,高呼道:“是陛下隆恩泽厚,护得臣子遗孤,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果真是马屁不嫌多,不嫌拍得响。
魏溪龄嘴角不禁抽了抽,忙克制脸上厌恶的表情,却不想下一瞬,听得边无垠突然开口。
“父皇,落,”他顿了一瞬,“魏姑娘到底还是未忆起往事,想必心中多有困惑,可否恳请张大人相助一二。”
这一声“魏姑娘”无疑是将两人关系撇开。
崇文帝打量了一瞬边无垠,神色莫测,继而又将目光扫向魏溪龄,悠悠道:“既如此,不如就让魏家女儿去张府住上些时日,如何?”
崇文帝看向张疏怀,但张疏怀面上已惶恐,忙道:“这,”他匆匆觑了一眼边无垠的神色,“恐怕是不妥吧……”
入了东宫便是太子的女人,如何再出宫住进别处?
但张疏怀话才刚落,边无垠已笑道,“张大人莫要推辞,且不说这有助于魏姑娘早日忆起往事。就说魏姑娘毕竟是将门之后,今后也得与京中闺秀们相处不是?”
“她长于乡野,未得教导,若能在府上与张夫人学得一二,也免得今后惹人笑话。”
“这……”
张疏怀面上依然犹疑,却没想一旁沉默的裴庆直已开口直言,“张大人若是不便,那溪龄就来我府上罢,也有小女作伴。”
“庆直你就莫要掺和了。”
崇文帝皱了眉,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清庭性子就跳脱得很,”他手指点了点魏溪龄,“我看这个又是野惯了的,两人凑一块,那还不得把你府上掀了瓦?”
“依朕看,还是去疏怀府上住住,跟着张夫人多学学,有娴玉一二分模样后,再和清庭凑一块也不至于混到哪里去。”
崇文帝一锤定音,再看向魏溪龄时,还不忘敲打一番,“娴玉是京中闺秀的典范,你可要多学学,改改乡野粗俗的习性,莫丢了你爹的脸面才是。”
魏溪龄像是依旧恍惚,只懵懂无辜地俯首称是,暗地不由道一声张疏怀好算计。
借裴家作证,让她一朝之间,从落雪变成了魏溪龄,还是与裴越渊有婚约的人。
作为一个理智的储君,为保住一个有利的臂膀,玩物一般的女人弃之又如何?一声“魏姑娘”便已明了。
太子舍弃,裴家亦不敢轻易沾惹,她便孤立无援,只能倚赖张疏怀,正中他下怀。
两日来,张疏怀已对她几番试探,她装傻充愣,演技自是从边无垠那学了几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方才,魏溪龄照例去寻边无垠,再一次被单骁以忙于政事拒之门外。
魏溪龄不由蹙了眉,张娴玉在旁,扮演善解人意的姐姐,说着体谅人的话,将她带离。
她未反抗,沉默不语,暗自琢磨着,这几日边无垠的拒绝,全然是为了她考虑,助她麻痹张疏怀,好顺了她此前想要引蛇出洞的计划?还是掺杂着一些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