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霜怔神半会,回握铺主的手,理解铺主对缘衫坊遭遇此事的无奈,细声道:“多谢厚待,愿多多保重。”
璃霜折回柜台前,从柜台抽屉里掏出一袋纯色刺绣佩囊,沉重的佩囊里装有银子,这是她这一年来存下的碎银。
璃霜从中倒出碎银几两,倒入铺主的手中,抬眸道:“多谢您在这半年时间内对我的包容。”
铺主眼底盛满感激,攥紧溢满掌心的碎银,微哑道:“保重。”
又过了两月,缘衫坊已闭铺,铺主带着仅剩的碎银另寻出路,而璃霜则在盛京内摆起路边小铺,平日便帮妇女们缝制破旧布衣,每日俸禄不多,但至少能在盛京定脚。
璃霜得空便去世家贵族展示制衣手艺,多次尝试,然最终未能成为世家缝衣工。
年满二十的她,容貌如花似玉,身姿曼妙,肤如白玉,双瞳清澈透亮,眉目间尽显温柔贤惠,与菱歌馆那些舞姬比,自是她略胜一筹。
在这两月的时间里,恰逢璃霜去往世家贵族制衣,她遭遇到一件令她伤心欲绝之事,展示制衣时她多次遭受世子的骚扰,场上人乐嘻嘻地看着这幅场景,璃霜的求助皆无人理会,好在最后圣上邀世子湖亭一叙,璃霜这才得以逃脱世子府。
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去往世家贵族展示制衣手艺。
仅凭世子权势,若想找她,并非难事。璃霜害怕他找到她,自此,便再未出现在盛京街坊。
璃霜带着佩囊中仅存的碎银在盛京偏地暂住,囊中的碎银日复一日减少,璃霜远眺窗外竹林,竹叶飘散,她的心宛如竹叶铺卷在地。
璃霜捏紧掌中的流云银袋,蹙眉无声哭泣,泪珠打湿银袋。
少女清澈透亮的眼眸由泪水遮住视线,世界尽是朦胧不清。
*
天瑞十七年秋分,璃霜身负古琴来到菱歌馆。
在盛京偏地隐世竹林居住时,璃霜闲来无趣便会念起阿爹曾教她的古琴,璃霜端坐在案几前,拂动琴弦,悦耳的琴声环绕耳畔,竹叶纷纷扬扬飘向晴空。
璃霜弹的是阿爹最喜欢的一曲《落梅琉璃》,此曲谱听似清新舒适,轻松快活,可璃霜怎么也学不来阿爹提弦的手法,她弹出来的总有一股淡淡的幽静落寞,听后心底总觉得空虚。
璃霜抱着古琴来到菱歌馆,她想起半年前铺主曾说菱歌馆缺少擅长琴棋书画的女子,恰巧她会点琴谱,囊中银子渐少,她不能再隐世于竹林,便来到菱歌馆生存。
她凭借经典古琴曲谱成功踏入菱歌馆,馆内宏伟壮观,女子极多,貌美如花,甚至有比她年龄还小的。
菱歌馆内女子多为舞姬,以舞取悦贵家公子。
而她是鲜少的歌姬,仅踏入菱歌馆一月有余,便被贵家公子捧上菱歌馆“招幌”。许是因他们常看舞曲,对此已腻,便想尝尝新鲜乐谱。
璃霜在空闲时间新学了几首琴谱,她在菱歌馆内人气极高,美人奏琴,何而不乐?
以她那张小巧玲珑而又精致的脸庞,再加动人心弦琴奏曲谱,人气高也是于情于理之事。
而璃霜每日临近夜幕时分,皆要在菱歌馆弹奏一曲才能下台歇息,每次轮到她上台演奏时,台下的空位皆坐满。
能进菱歌馆的,身世不只是平凡人那般无奇,璃霜在菱歌馆一个月的俸禄便够她生活半辈子,正如铺主曾说,她若去往菱歌馆,一年内便可在盛京安家落户。
不过人气高自是会遇到更多棘手的事情。
璃霜在菱歌馆已生存两月有余,她几乎每日都与众人见面,有不少的贵家公子去查探她的身世,然最终并未查出太多消息,仅了解她的年龄以及婚嫁之事。
她未配婚于任何男子,二十出头也该是个谈婚论嫁的年纪,以她贤惠之姿,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余生佳人,部分贵家公子便幻想将她娶回府圈养,污言碎语便在此流传出。
琴声相伴,台下贵家公子把酒言欢。
“瞧她那细腰,若将她娶回府,真叫她日日下不来榻。”
“哈哈哈,只可惜,再倾世的美人,沦为菱歌馆歌姬供众人欣赏,娶回府,也只能当个妾。”
“也是,供咱们玩乐罢了,玩腻了,便丢弃。”
污言碎语愈发多,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节奏再次被打乱,璃霜不过是歌姬,卖艺不卖身,这些污言严重影响到她。因此,璃霜暂避菱歌馆寝内,足足一月未在大庭广众下露面。
渐渐的,有新的歌姬与舞姬替补她的位置,她的污言转移到其他女娘身上。
天瑞十七年初冬,璃霜调整好状态,带着古琴再次上台弹奏。贵家公子每日见过无数美人,听过无数支悦耳的琴谱,仅是一月未见,他们已然忘却璃霜的模样,就如过客般,转身离开时已忘记那人。
璃霜的生活再次恢复昔日的宁静,每日仅是上台弹奏几曲琴谱,于她而言,并不为难。
直到半月后,传闻圣上要在盛京挑选京城美人,而菱歌馆美人聚集,自是最佳挑选之地。
菱歌馆馆长需在众多歌姬与舞姬中挑选出能貌双全的美人,即为花魁,让贵家公子在这群美人中,进行高价拍卖,出价最高者即可领回府。
转念一想,圣上应是要将菱歌馆能歌善舞的美人纳入宫中,而剩下能进入拍卖会,却未受圣上青睐的美人将拍卖给贵府公子。
璃霜认为这是不公平的拍卖,如今世道怎能杂乱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