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馆内皆为女子,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像物品一样随意拍卖?
虽为花楼女娘,身份低微,可她们也有心,有权利选择心仪公子,而不是进行拍卖。
可璃霜也只是参与者,在这个权力横生的世道,女子稀薄的力量是无法抵抗那些手拥权力的贵族资本。
三日后,菱歌馆举办花魁挑选会,场面隆重宏伟,金碧辉煌,敲锣打鼓,盛京街坊人群冗杂,席内坐满金财万贯的贵府公子,远远望去,金色锦袍在暖灯下熠熠生辉,仿佛无数块闪闪发光的金元宝聚集一处。
璃霜曾经捧为菱歌馆“招幌”,这次花魁挑选会自然有她。
璃霜抱着古琴伫立于馆内屏风后,透过屏风,她心事重重地眺望雄伟的观舞台。
如若受圣上亲睐,便可入宫成妃,至少有权有势。而沦为贵府妾身,未来的路怕是命运叵测。
走神间,一位接着一位舞姬陆续上场,舞完,端坐于侧边的席椅。
璃霜掐准时间,将古琴抱于怀中,缓缓走向观舞台。
抬指浮动琴弦,悦耳的琴声溢入双耳,悬挂在天花板的轻纱垂落,飘过琴弦,透明轻纱遮住少女清丽脱俗的美貌,身后的轻纱晃动,宛如仙裙飘动,仙气氤氲。
琴声渐渐消散,轻纱不再晃动,璃霜抱着古琴抬眸看向席椅台,恍然瞧见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她没再多想,低眸转身离开观舞台。
拍卖会一如既往地吵闹,璃霜无心参与这场随意的拍卖会,她攥紧流云裙裾,在心底叹下口气。
不知又过了多久,身侧的舞姬逐渐减少,部分由圣上挑选入宫,部分已被拍卖去往贵府。
菱歌馆馆长坐在正中央的高椅前,轻轻捶下拍卖槌,指向璃霜笑嘻嘻道:“此歌姬曾是菱歌馆的门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圣上您认为如何?”
未等圣上回答,其中一位贵府公子拍桌起身:“圣上,今夜您挑选多个美人,总不缺这一个吧。我伯府定价五百万!”
圣上没说话,神色为难,似犹豫。
璃霜抬眸看向伯府公子,她对此人有点印象,曾经他还在菱歌馆大肆喧哗她的污言碎语。璃霜不想去往伯府,她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的拍卖价仍在上涨,在两千万时戛然而止。
璃霜红着眼看向定价两千万的那位公子,一袭深色紫袍,手中盘弄着佛珠,屈肘撑着太阳穴,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璃霜见他放荡不羁的姿态,知他身份不凡,但好歹不似伯府公子顽劣,璃霜逐渐泄下口气。
空气陷入沉寂,拍卖槌即将落桌,耳畔响起如潺潺流水般温和的青年音:“苍霜苑,五千万。”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定价的青年,璃霜抬眸看他,那张成熟的面容与脑海里稚嫩的面容重合,她久久未能回神。
“池府花五千万赎个歌姬,明日不活了?”
“你懂什么,县令家嫡子,你瞧池府缺这五千万吗?”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
一价定于五千万,乃全场舞姬与歌姬中定价最高。
菱歌馆馆长笑得合不拢嘴,放低姿态询问池沧:“敢问池郡守还需再多挑选几位歌姬回府吗?郡守放心,这里皆是上等女娘。”
池沧捂唇告知伴在身侧的下属,而后,面向馆长轻轻笑道:“我已告知下属,即刻准备五千万来此,晚辈还有差事,暂先告退。”
池沧以茶代酒,敬向众人,缓缓喝下,拱手作揖后转身离去。
璃霜瞥眸看向他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所措。
馆长抬手示意璃霜跟上他的步伐,焦急道:“这个招财宝真是没点眼力!”
璃霜忙起身,追上他,此期间她还赶回菱歌馆备上几件常用霓裳,止步于银色雕花马车前,她背着行囊,乖乖地站在马车侧面。
“池郡守,我……”
话音未落,池沧两指撩开马车的帷裳,伸出掌心,温和地看向紧张慌乱的少女:“上来。”
青年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吸引璃霜,她捏紧肩上的行囊,将手放于他温热的掌心,与他坐在宽敞的马车内。
一年前的璃霜从未想过此时此刻,她能与他并肩而坐。
璃霜睁着清澈的鹿眸看他,充满欣赏的眼神。
他如今的面容更加成熟,眉目清秀,颇有几分当家作主的郡守,透露出温润君子的风度,与那些纨绔子弟全然不同,眼前的他,给人一种不可高攀的气质。
璃霜正失神,他将装有花果的瓷盘推至她眼前,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悬挂在马车上方的车铃在风中摇晃不定,发出清脆的铃铛声,马车驶过宁静无声的小巷,红灯笼徐徐发亮,照耀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