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日,康和打城里拉回来了些砖石,范家请了人,要修缮一番屋子。
陈氏娘家的兄弟巴巴儿的跑过来,言陈氏咋不喊他这做弟弟的来弄屋子。
他那兄弟是专给人造屋的,起主意修缮屋子时,陈氏也提了一嘴问要不要请他兄弟来弄,教康和给拒了。
修缮屋子这事,寻亲戚办不好算账,算得仔细了伤情分,若不仔细算难免又吃亏,倒是不如喊外头的人来,多少钱明明白白,拿多少钱干多少事。
陈氏给听去了心里,陈家老二来要活儿时,陈氏便言这回修屋的钱都是康和范景出的,她没拿钱,不好做主这事儿。
喊他去央一央康和,陈老二便求去康和面前。
康和与这陈老二不亲,自不必似陈氏那般抹不开情面,他与了人一个账本儿,教每笔账都清楚明白的记下来,若是做得到,这活儿就给他做。
陈家老二见此,又踟蹰了回去,细了账也就没油水捞了,他心头不痛快康和,却又无可奈何,这事也便只能作罢。
晃眼进了秋收的节气,村野上都忙开了。
往年这时候都有里正指挥着秋收,同时也做粮产赋税的事务。
先前陈雨顺弄出了那样的事,这回他再管事,村里的人都不肯听他的招呼。
上村户家里头做赋税的催收,村民不买他的账,三言两语就吵起来。
厉害点儿的呛他算哪门子的乡长,村里遭贼没功夫不管,爬人小寡夫的床倒是有空闲。
陈雨顺又恼又臊,却还不得口,教村里的人气得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往年里乡长多气派,今年就有多潦倒。
秋收赋税是重中之重的大事,钱二爷瞅着这般没法子跟县府里交差,到时陈雨顺就不是品性民声差了,说不得还要教捉去下大牢。
到底是心系着村里的老乡长,钱二爷只好撑着一把老骨头出来把今年秋收的事给张罗起来。
这当上徐扬站出来帮忙,今年秋收田产赋税的事情才算给弄好。
经这一事,钱二爷又高看了徐扬一眼,一日里他将人唤去家里头吃饭,问他愿不愿意干乡长。
他要乐意接下这担子,钱二爷便上县府一趟,向吏房举荐他。
这关头上了,徐扬也没再藏着掖着,自是毛遂自荐了。
后头不必说,有了钱二爷的支持,先前为村子上做了不少好事,又还有徐家的名望在,还没到换选时,村里的人看着徐扬便早早喊起了徐里正。
陈雨顺大势已去,失了名声威望,扶他起来的钱二爷也对他失望至极,他自知如何扑腾也没了指望,心里头虽万千滋味,却也无处倾泻。
第75章
这日,陈雨顺身子松了些,上了一趟任氏的家里。
人来喊了他几回了,他躺在床榻上谁人都不想见,事情闹得如此难堪,如今身子好些,他也想过去做个了断了。
任氏在家里头弄了一桌子的菜,冷清清的孙家,就这俩人坐在桌儿前。
两人你瞧了瞧我,我也瞧了瞧你。
陈雨顺一夕间好似老了十岁,人还是那个人,只一张脸熬得发黄,身子也瘦了许多,早是不复昔前的得意模样。
任氏看得人这般潦倒,说不出是甚么滋味,左右一双眼睛里头也没有了光亮,好似是死水一滩。
“谢你还肯来瞧俺一眼,害你丢了那风光的乡长职务,对你不住。”
“当年你一句等着你,俺连城里头的大户都不曾去嫁,多少媒人都教俺给赶了去。
俺一等再等,打二八年华等到了二十五六,好不易是等你得了钱二爷的看中,以为终于是熬到了头,这时候你却又对俺说,要坐上里正的位置,还得要个像样的岳家来支持,与俺说要娶肖家的女儿。”
任氏一改往日里发疯的模样,倒是又变作了那派温柔贤良,说起往事,平静的好似在言旁人的事一般。
她与陈雨顺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中:“为助你事业得成,俺只得另嫁他人。过了最好的年纪,又得罪了媒人,到头来只能嫁个孙家的短命鬼。”
陈雨顺眉心紧隆:“当初若不是你爹娘嫌我穷困,何至变作那般!”
任氏笑:“俺爹娘嫌你穷不假,可你与他们保证要出人头地,绝不负俺。后头为稳坐里正的位置娶肖家姑娘,又是为哪般?”
“成了婚,外人只晓你对俺多番关照,却不知大生为你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为教你在肖家人面前抬得起头,又与你送了多少钱银。”
陈雨顺默着没言,他心中确实有愧,却又不得不狡辩:“我与那尤山溪,并非是你想得那般。”
任氏摇摇头:“事情已闹做这般,都不打紧了。当初你费尽心血坐上了里正的位置,如今教俺给毁了去,咱俩,从今往后,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