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顺听得任氏这般说,心中默然,他本是打着来做了断的念头,只怕任氏疯魔了不肯,如今反从她口中说出来,心头既觉松了口气,又觉怅然。
他道:“我没有因这事怨你,走至今朝,也是过去几年太顺,教我疏忽大意,没有生防人的心,落得教人算计的下场。”
任氏无言,她拿起酒壶倒了两盏子酒,自余了一盏,与了陈雨顺一盏。
“你吃了这酒,咱家往后便桥归桥,路归路。”
陈雨顺见此,没再多言,端起了酒盏。
任氏瞧他一双眼中装着三分不舍,可端酒的动作却多利索,凄然一笑,同他碰了酒盏,仰头一口将酒吃了个干净。
陈雨顺也往嘴里送了一口,只他躺了些日子,身体见好也还不大爽利,吃不得太多进去。
咽下些酒,只觉味道有些怪,不想再吃,转又想着散伙酒不吃干怕任氏以为他心中亦是不舍,正闷头要把一盏子酒都吃干净,却听得咚声响。
任氏歪身倒在了地上,嘴里渗了血出来,陈雨顺大骇,正想过去喊任氏,只觉一阵钻心子的疼。
四肢须臾就脱了力气,他也软倒在了地上,五脏六腑都在发痛,人想爬着出去,却不得力……
人教发现时,已是半夜上了,肖氏见陈雨顺出了门多一晚都还不归家,在屋里头张嘴大骂,言人是彻底不要皮脸了,去了孙家那寡妇家,索性是家都不回了。
陈雨顺他儿实在听不过,就上孙家去寻。
一去只见孙家灯大亮着,地上歪躺了俩人。
着急忙慌寻了朱大夫过来,任氏已经断了气儿多时,陈雨顺尚且还有一口气在。
无缘无故的两人就倒在了屋子里头,一死一伤,村里人都吓得很,前去报了官。
县衙里的人来查一番,是两人吃的那壶酒里头兑了药。
任氏吃得多,毒发快,倒是那陈雨顺只吃了一口,毒性还不深,没教丢了性命。
现场又没打斗,又无外伤,断得是两人私怨。
陈雨顺昏迷了几日,人道许是挺不过来了,不想却教朱大夫给治醒了过来。
只人虽没死,毒在身子里待得时间长,伤了五脏庙,往后都只能瘫在床上了,终日里头还得要拿药把命给吊着。
事情闹到这地步,村子上的人都唏嘘。
一时间倒没人再言陈雨顺先前那些事了,他那副身子骨儿都没法再竞乡长,未到任就给卸了下来。
村里还是走了个过场,徐扬顺理成章的做上了里正的位置。
一时间徐家多热闹,连徐老先生跟徐童生都回了村子一趟,终日里头往徐家送礼的人不少。
乡长也是个吏职,与县府也是有不少交道打的,本当是要做个席面儿来欢喜一场,只陈雨顺那遭遇,这头也不好弄得太热闹教人说嘴。
徐扬便张罗了两桌子菜,喊了自家亲戚和亲近的几户吃了个饭。
范家自是受了请,康和预备了份好礼送了过去庆贺。
这徐扬动作多快,得了任,转头就翻了黄历,寻了个就近的好日子上元家提了亲,他生怕家里头做毁咧。
婚期定在了正月里头,说了要大办一场,也当是为任上乡长一并热闹了。
村子上经逢了一场大变故,各小家里头却还是按部就班的把日子给过着。
今年秋收范家家里多了个窦一仓帮忙,康和跟范景在城里头忙生意,倒是也不肖太忧心田地里的事。
只一头在弄屋子,一头又秋收,还是有些难周展,地里的谷子收割了运回家里头,全凭人力,一背篓一担子的弄,费力又慢呐。
家里只一头驴子能使,早间康和驾着去了城里,驴子就停在了城里的牲口行,要晚间铺子打烊了才驾着回去。
有时逢着出去杀猪,夜里才能回,恰逢不杀猪家去的时辰早,白日里收割下的谷子倒是还能堆在村道上,回去两车就拉了。
可范爹觉着谷子水汽重,打田里脱粒收起来就得快些晾晒,趁着太阳早晒干了早进仓,要运气不好遇着雨日,谷子得发霉长芽,届时一年的劳作都得白费。
思来,康和觉着一头驴子实是不大够使,便想再买一头牲口,如此村里耕种有的用,出门也有的用,再不肖打挤。
只他有些犯难,不知是买牛还是买驴。
现下不必愁银子的事,耕牛也买得起。
牛比驴子劲儿更大,耐力更好些,若不是先前手头紧,定是也会选耕牛。
可现在家里头已经有了一头驴子,若是再配上一头母驴子,届时两头牲口养在一处,还能配种生小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