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父子情谊犹在眼前滑过,再想着方才杜世昌所写的那些话语,一时间各种纷扰的杂绪涌入他的脑中。
父皇啊,你可曾有爱过我?可曾有一瞬怜悯疼惜过我?
还是说,天家真的无父子?
乾德帝只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再看向那些目光灼灼的群臣时,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摆了摆手。
“朕……准奏。”
他不仅仅是为人之子,更是一朝之君。如同霍云缨所言,万不能寒了那些在外征战的将士们的心啊!
“这些陈年旧案,朕要亲自主审,三司定要一同审个清楚明白,万不能随意敷衍于朕。”
“是!”
“退朝吧。”
乾德帝一步一步走了下去,脸色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边阴沉,却也好不到哪去。
他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直至走出了宫殿,看着置于顶上的牌匾,脸上那一直紧绷的线条才稍稍松了一些。
即使拥有那点细微的亲情又如何?
如今是他坐在那把椅子上,更是由他来对他先前的所作所为来进行评判。
“父皇啊,安息吧。”
……
短短两周时间,三司协同各部查处了近二十年来的所有可能与永平侯相关的卷宗。更是在杜世昌清醒之际对他连轴审问,最后将这些年来他所涉及的案件都一点点地重新复核,审验。
杜世昌也从一开始的惊恐到最后的麻木,伏法认罪。
而先帝受奸佞蒙蔽,致使诸多良臣死于非命。在昭告天下的那日,乾德帝替他下了罪己诏。
那些莘莘学子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上街头闹事,反而各个称赞乾德帝的圣名,意举奋发图强,报效明君。
同月,圣人又颁布圣旨。
所有曾受到冤屈的大臣皆重新接回长安颐养天年,而曾经满门流放的李家,更是亲自派了亲信去接他们回来。
坊间一时还将此事编排成了话本流传。
近日,乾德帝听着众人来报,眉头都舒缓了许多。是以陆怀砚求见的时候,他也召见了。
“圣人。”陆怀砚叩首行礼。
“起来吧,赐座。”
“谢圣人。”
乾德帝说起这桩桩件件,不由笑道:“文远这些年来辛苦了,刚好你们吴寺卿昨儿来向朕请辞,朕也应允了。”
陆怀砚静静地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乾德帝继续道:“朕想让你接任他的位置,升任大理寺卿,你待如何?”
“谢圣人厚爱,只是……”陆怀砚跪下谢恩,顿了顿。
一看他这幅模样乾德帝心里又咯噔一下。
他差点都忘了,当初就是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虽说看在这案子办得漂亮的份上他也就算了,但现在一看他这表情,那股不详的预感又涌上心头。
乾德帝连称呼都换了,严肃道:“陆卿又有何事?”
陆怀砚叩首:“圣人怀德,不日前,李家数口人皆以接回长安,由臣的母亲安置在府中。”
原来是这事。
乾德帝松了口气,怀念道:“那几位曾经还做过朕的伴读,他们如今状况如何?”
陆怀砚摇了摇头:“路途艰辛,受了不少苦。尤其是李颉的次子庭训在路上……”
他叹了口气,说道:“在路上染了疾,人已经没了。”
“什么?!”乾德帝惊得站了起来,喃喃,“那韶娘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