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枝抬头看向徐闻铮,“今日我们吃炸酥笋如何?”
徐闻铮唇畔的笑意未敛,只颔首道了声,“好。”
清枝笑得眉眼弯弯,起身进了厨房。她将剥好壳的冬笋切成薄片,放在盘中。然后在木碗里加入三勺面粉,两勺水,一小撮盐,还加了几滴姜汁去腥,再用筷子调成糊状。
将柴火引燃放入灶膛,然后从罐子里挖了一大勺猪油放进锅中,待油锅烧热,将冬笋片裹好糊糊放入锅子,瞧着冬笋炸至微黄捞了出来。
待油温升高,锅里有青烟透出,再将冬笋复炸片刻,直至金黄才捞出来,小心摆入盘中,然后在上面捻了一些盐和花椒沫,瞬间麻香四溢。
清枝将炸好的冬笋放在桌子上,朝着徐闻铮喊道,“出来尝尝?趁热才好吃。”
徐闻铮搁下那卷杂书,起身朝清枝走去。
新炸的酥笋金黄透亮,还滋滋冒着香气,他接过清枝递过来的竹筷,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炸酥笋外酥里嫩,脆壳咬下去咔嚓作响,内里鲜嫩,带着冬笋淡淡的清甜。
清枝坐下来,托腮瞧着,心下感叹,小侯爷吃东西一向好看又得体。
虽然她从未亲耳听小侯爷说过,可日子久了,也瞧出一些端倪,小侯爷他不爱吃甜食。
有时她心血来潮做些小点心,若咸口和甜口的放在一起,小侯爷都只尝咸口的。
所以,清枝后来就很少做甜口的吃食了。
她闭目舒展,张开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脖颈轻轻转动了下,筋骨发出细微的脆响。
这片刻的闲适让她忽然觉得,若能在此长住倒也不错。可前日她听见小侯爷与张大哥在院子里商议,说是初五便要启程。
明日便是初五了。
提起张大哥,自前日离开后,竟再未见过他的身影。清枝心想,许是他手头有什么要紧事绊住了脚,所以连着两日都不曾踏入过这里。
说话这座宅院还是张大哥安排的。
清枝不由得感慨了一番,没想到京都一个小小的捕头,放在这里竟有这么大的面子,能给安排这么好的宅子。
徐闻铮用过几片炸酥笋,取了一张素帕擦了擦嘴角,抬眼却见清枝的眸底还凝着一丝愁绪,久久不散。
他能察觉到,清枝虽面上和往常一般会和他说笑,可那笑意却不及眼底。
自峒山那桩事后,她举手投足间便添了几分谨慎,像是枝头被弹弓打过的雀儿,很难再全然舒展了。
徐闻铮知道清枝自从出了侯府,一直将自己活成个局外人。仿佛这路上的一切,都是别人的人生,而她只是一个过客。除了他,旁的东西她都不甚在意。而今她终于渐渐明白,这世道若是一方戏台,那每个人都是戏子,连她也不例外。
徐闻铮暗自叹息,这一番变故,不知要在清枝心口刻下多深的印痕。
临睡前,清枝又清点了下自己的包袱,将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数了数确认没有什么遗落,又一件一件放回去。
翌日一早,她便早早收拾好了。
贴身包袱往身上一背,看着车夫将两个箱子搬上马车。
徐闻铮利落地跃上横木,回身朝她伸出了手。清枝将手搭上那温热的掌心上,只觉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拉上了马车。
马车的轮子吱呀作响,行到了城门口,清枝捞开布帘往外一瞧,见张钺正在城门口等着他们。还没等清枝和他打招呼,张钺便手掌撑着横杆一跃,钻进了马车里。
清枝赶紧坐到徐闻铮那头,给张钺腾出地方。
徐闻铮问,“可都料理干净了?”
张钺唇角一扬,眼底掠过几分自在,“有人善后。”
说完他一眼瞅见阿黄的花棉衣,嘴角划过一丝嘲笑,阿黄敏锐察觉到,将头埋得更低了。
清枝怕阿黄剪了腿毛冷,专门给它做了一件衣裳,如今四肢都套着呢。
张钺连着几日没休息,如今刚把案子理顺,往京都报了,至于还要不要深挖,全凭圣意定夺。他如今总算卸了肩头千斤担,往后一仰,靠在车壁上,闭着眼养神。
清枝见他困极,从箱子里抽出那件羊裘,叠成方方正正的枕头,轻轻垫在他后脑与车壁之间。
那羊裘上还残留着日头晒过的暖香,虽没有京都贵女们身上的气味香郁,但张钺闻着,格外踏实。
出了城,马车便开始颠簸起来,清枝随着马车摇晃,没多久她也开始泛起困来。昨夜一想到今日出发,又一宿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正恍惚间,马车突然碾过碎石,整个车厢剧烈一颤。
徐闻铮余光瞥见清枝整个人往前栽去,他手臂倏地一揽,稳稳将人箍在怀里,手里传来温软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