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收剑时,忽闻花丛中传来细微的声响。他剑尖一挑,便瞧见孟清澜惨白如纸的面容。
……
待张钺回到宣帝身侧时,满朝文武早已匍匐在地,额头紧贴地砖,连大气都不敢出。
四皇子双手被玄铁链反缚在身后,直直跪在宣帝身侧。
皇后跌跌撞撞地朝着宣帝的寝宫而来,高声呼喊着,“陛下开恩啊!皇儿只是一时糊涂……”
宣帝垂眸看着脚下哭得肝肠寸断的皇后,眼中的寒意更甚。
宣帝冷冽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张钺身上,“张爱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张钺立即单膝跪地,“微臣不敢妄测天意!此等大事,更不敢代圣上决断!”说完他的额头便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后背紧绷。
宣帝忽然展颜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缓步走到张钺身侧,亲手抽出张钺腰间的佩剑。剑尖轻挑,正指向四皇子的咽喉。
四皇子口中勒着黑色的绸巾,面如白纸,眼睛里满是死寂。
“陛下不可啊!”皇后死死攥住宣帝的龙袍下摆,“臣妾就剩这么一个皇儿……求您看在这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
皇后哭得梨花带雨,“赵家祖上为萧氏江山流过血啊!如今满朝文武,半数都受过赵家的推举……”
皇后话音未落,宣帝手中的长剑已没入四皇子的心口。
“皇儿!”
皇后的嘶喊声响彻大殿,面如死灰地朝着四皇子爬去,再也顾不得皇后的威仪。
宣帝将染血的长剑扔给张钺,“众卿且退下歇息罢。”话音刚落,他已负手抬步,朝着寝殿深处走去。
群臣颤颤巍巍地起身,双腿发软地陆续退出殿外。偌大的殿堂只剩皇后抱着四皇子逐渐冰冷的尸身,恸哭声在深夜中回荡。
张钺踏出殿门,仰首便望见一轮满月悬于天际。
中秋团圆夜,竟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不免让人唏嘘。
这是宣帝给四皇子布下的局。整个局,宣帝未曾向他透露过半分。
张钺叹了口气,看来这天,要变了。
他缓步来到后山,对着那片凌乱的昙花丛低声道,“出来吧,已经无碍了。”
花丛沙沙作响,孟清澜缓缓站起身子。月光下的她狼狈至极,发间还挂着几片残花。那双眸子依然惊魂未定,唇瓣轻颤。
张钺走出几步,发觉身后没有脚步声跟来。回首望去,见孟清澜仍站在原地。
“为何不走?”他皱眉问道。
孟清澜小声开了口,“腿麻了……”
张钺折返到她跟前,伸出手臂,“扶着。”
孟清澜迟疑片刻,才将纤纤玉指轻轻搭在他坚实的臂膀上,一步一顿地往前挪动。
张钺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催促也不搀扶。
孟清澜悄悄抬眼,见他侧脸如刀削般坚毅,下颌线紧绷着,却不见半分不耐之色。
说来也怪,方才她还惊惶不安的心,此刻竟渐渐安定下来。
第44章定南乡(十)我背你回去
食肆开张后,清枝逐渐忙碌起来。
徐闻铮特意为她设计了一本记账册子,进项出项分得清清楚楚,连每日的收支计划都列得明明白白。
清枝捧着这册子翻看,每一笔账目都像排兵布阵般整齐。她这个初掌铺面的掌柜用起来格外顺手,再也不用为算账发愁,每日盈亏也是一看便知。
王庭章启程赴广府赶考去了,王庭溪忙完田间的农活,会拉着一车小菜去城西售卖,他总要绕到清枝的食肆来,有时捎带着几把鲜嫩的青菜,有时提着半篮子新挖的芋头。
清枝虽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却热腾腾的,越忙越有精神。天不亮她就起来张罗,有时夜深了还在灶前试新菜。看着食客们吃得眉开眼笑,那股子疲累就都化作了干劲。
这日食肆打烊格外晚,清枝收拾完最后一桌碗筷,外头早已月上柳梢。
徐闻铮候在店门外,见她落了锁,轻声道,“这个时辰,牛车怕是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