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尾音还未落下,他整个人便又沉进了灼热的药汤中几分。
清枝听见应答,终是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还要泡多久?”
她不自觉的,声音里也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
徐闻铮费力地抬眼望向香案,那炷香还剩最后一小截,“快了。”
一滴泪突然砸在清枝手背上。
她猛地仰起脸,咬着牙将涌到眼角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
昨日莫大夫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隔皮刮骨不过是皮肉之苦,真正的凶险在这药浴里。”
清枝死死咬住下唇。
她知道,此刻自己絮絮叨叨的话语,就是拴住徐闻铮意识的最后一根细线。
清枝的声音轻颤着,却依然坚持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内间的水声越来越轻,她的语速就不自觉地加快,仿佛要用话语填满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得靠极强的求生意志,才能熬过去。”
“说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
莫大夫的话此刻在清枝耳边来来回回,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刻在清枝心头。
她深深吸了口气,眼泪依旧不受控制地滚落。她抬手,用指尖抹过眼角。
“徐闻铮。”她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一般,“再陪我说说话好吗?”
“好。”
屏风后再次传来他温柔的应答,仿佛他此刻承受的不是剜心蚀骨的痛楚,声音平稳得让清枝心疼。
清枝的声音传入徐闻铮的耳中,已经模糊成了一片。他在灼热中沦陷,又拼命挣扎。
但他依然在每一个清醒的间隙,用尽力气给出回应。
当最后一缕香灰落下时,徐闻铮的精神有些涣散。他缓缓松开抠进木桶的十指,在蒸腾的水汽中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熬过来了。
第73章归北引(七)徐闻铮,你会不会不行啊……
三日后,清枝当真领着莫大夫登了何家的门。
何娇开门时,见清枝立在门口,身旁还跟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不由得一怔。
她原以为那日清枝不过是随口应承一句,过耳便忘,哪成想她竟记在心上,还真带了大夫来。
莫大夫也不多话,只让何娇伸手,三指往她腕上一搭,凝神细诊了片刻,便起身让给清枝。
清枝会意,挨着何娇坐下,指尖轻轻按上她的脉门,屏息细辨。
片刻后,莫大夫问道,“如何?”
清枝稍作沉吟才抬眼,对着莫大夫小声说道,“她的脉象沉细如丝,似有若无的。”
“嗯。”
莫大夫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目光又落在何娇苍白的脸上。
“姑娘这是中气下陷,清阳不升之症。”
他示意何娇张开嘴,指尖轻托着她的下巴,细细瞧了瞧她的舌苔。
“你平素身子骨尚可,只是偶尔会突然昏厥,不省人事,过会儿自个儿就能醒转,发作时既不抽搐,也不会口眼歪斜,倒是会出冷汗,汗珠子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我说的可对得上?”
何娇闻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正是这般!看了好些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大夫摆摆手,“莫慌。”
他从药箱里取出针包,淡然说道,“这病症虽缠人,却非绝症。只是发作多了难免伤及根本。”
他边说边将针包摊开,“往后每三日我来施一次针,先给你提提阳气。你自个儿也要当心,定要注意起居规律,别操劳,最要紧的是少发愁,先把心神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