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宅沉浸在即将掌管窑务司“官窑”的喜悦巅峰时,浮梁城专门为接待钦差所设的驿馆内,气氛却如暴风雨前的深海,凝重得令人窒息。
钦差陈砚之端坐于上首,面沉如水。他身着绯色官袍,眉宇间积压着长途跋涉的疲惫,更有一股被愚弄后的沉沉怒气。
赵无眠一身玄色劲装,腰悬长刀,立在窗边阴影里,身姿挺拔如松,面容隐在暗处看不真切,唯有一股冷肃的气息无声弥漫。
能当上钦差,自然是女皇的亲信。
而镇抚司由女皇亲自执掌,作为镇抚使,赵无眠更是亲信中的亲信,所以带着莫惊春来帮忙鉴定自然在情理之中。
莫惊春静静的喝茶充当背景板。
“莫家老宅。。。。。。他们怎么敢?!”
陈砚之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说。
他面前的黄花梨木方几上,静静躺着两只锦盒。
一只盒盖大开,里面是一件莫家老宅引以为傲、呈送御览的天青釉莲花尊。
釉色本也算得清雅,但在莫惊春锐利的目光下,还是发现那光滑如镜的釉面上,却清晰地呈现出几道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的浅纹!
这些裂纹极其隐蔽,非在特定光线下反复审视难以察觉,但在行家眼中,这已是致命的瑕疵,是欺君罔上的铁证!
另一只锦盒紧闭,里面是莫家老宅呈上的青瓷供品。
“阿春姑娘,麻烦了!”
陈砚之平静了下心情还是打开了那只装青瓷的锦盒,推到莫惊春眼前。
莫惊春点点头,拿起瓷器细细查看一番,说道:“和那只莲花尊一样,不,应该说更甚。大人你看!”
陈砚之摆摆手:“我看不懂,你懂就行。”
莫惊春默默收回瓷器,再不说话。
“看完了,我送阿春回去,该如何,你比我清楚!”
赵无眠从阴影中走出来。
陈砚之看了眼赵无眠,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
三日后的夜里,莫惊春再次来到驿站,这次和她一起来的还有莫少谦和莫失让。
驿站正堂被沈三和沈九带着镇抚司鹰卫团团围住,密不透风,别说是无关人员,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此时陈砚之坐在正堂首位,指节重重敲了敲桌面,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莫厌善、莫失良!你们德润窑好大的胆子!竟敢以这等不堪入目的次品,妄图冒充贡瓷,欺瞒圣听!这釉面细裂至此,真当我等看不出来?!这就是你莫家老宅的‘根’与‘魂’?简直混账!”最后几个字,如同冰珠砸落。
莫老爷子和莫失良是在点灯之后被突然出现的两个鹰卫“请来”驿馆的,在听到鹰卫的身份后,就早已没了接旨时的半分气焰。
之前,本着尊老爱幼,陈砚之给莫老爷子让了座位,但此刻莫老爷子居然猛的站起,听到陈砚之的厉声呵斥,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人,我可否一看我德润窑献上的贡瓷!”
陈砚之怒气未消,可也知要让人心服口服,于是点点头,示意侍从将桌面的锦盒给拿过去。结果侍从刚抬脚,莫老爷子身后站着的莫失良,却身子一软瘫软在地。
这已经不用再看,也不用解释什么了,莫老爷子指着瘫在地上脸色煞白的莫失良,不可置信的摇头。
“你。。。。。。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明显是被气的,莫老爷子浑身颤抖,如同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而莫失良则狼狈万分趴伏在地。
“爹,爹啊,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莫失良拽住莫老爷子的衣角,悲声痛哭。
“你还不快和大人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