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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碎雪,如锋利的刀片般拍打着斑驳的铁门。
蓝汐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第五次按响门铃。
这是他们往回走访的最后一户人家,亦是来时第一家。
她和秦琛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神里既有期待,又带着一丝忐忑。
门内传来拖沓而沉重的脚步声。
“怎么又是你们?别再来了!”胡建国布满血丝的眼睛从门缝里露出来,眼底充满厌恶。
当他看清门外是蓝汐和秦琛时,更是瞬间大怒。
“胡叔,我们不是居委会的,我们是从港岛来的警察。”秦琛连忙解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胡建国一听,犹豫只是转瞬即逝,随后态度愈发强硬,“管你们是什么人,又关我什么事,赶紧走。”
说完,他猛地用力,想要把门关上,决绝的动作仿佛要将所有的过往都隔绝在外。
秦琛眼疾手快,迅速将笔记本塞进缝隙,动作敏捷而果断:“胡叔,我们查到了当年的档案。”声音沉稳有力。
门缓缓开了一条缝,仿佛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秘密之门。
蓝汐举起泛黄的文件,声音放得极轻,“1999年白鹿村计生办,您妻子的名字在超生名单上。”
胡建国扶着门的手微微颤抖,眼神开始涣散,不再有刚才强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悲伤。
见此情景,蓝汐连忙补充道,真诚又关切:“我们只为查案,请相信我,会替你们讨回公道。”
许是她的那句公道打动了他,又或是她坚定又不作假的神色,让他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胡建国松开了手,并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沙哑:“进来吧。”
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蓝汐和秦琛对视一眼,走进昏暗的客厅,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打破了这份寂静。
墙上挂着褪色的结婚照,照片里穿红嫁衣的女子眉眼温柔,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笑容定格仿佛还在昨日。
不大的客厅里,他们站在中央显得有些局促,四周的陈设简单而陈旧。
“坐,有什么问题,你们就问吧。”胡建国招呼他们坐在客厅两侧的木凳,自己则坐主位。
为了缓解这压抑的气氛,蓝汐先开口,“您一个人?”
胡建国神色黯然,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悲伤:“我媳妇在里屋。”
“方便带我们去见见吗?”蓝汐试探性一问,话刚出口,她就转头意识到不对,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真诚道歉道:“不好意思,唐突了。”
胡建国神情复杂,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缓缓起身,像是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决定,“跟我来吧。”
他内心多年积累的痛苦,在这一瞬间拼了命想找出口。
他们跟着胡建国进了旁边的偏房,屋内摆设整齐,虽然简陋却一尘不染。
墙上贴着几张发黄的混色婴儿海报,色彩虽然不再鲜艳,但依然能感受到曾经的温馨。
然而,床上却躺着一个毫无血色的女人,与客厅外结婚证上那个明媚的女子判若两人。
不过从她干净不油腻的秀发上,可以看出,胡建国把她照顾得很好,或许每一根发丝都承载着他的爱。
“我媳妇,瘫痪了,在我女儿去世那年。”胡建国深深望着那张不再有情绪的脸,眼底的深情被打乱,止不住的悲伤环绕着他。
“……”蓝汐想说点安慰的话,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那些苍白的安慰在这样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无力,然而抱歉的话也不是她该说的,只剩无奈无奈、同情。
秦琛见状,把蓝汐挡在了身后,自己上前一步,身姿挺拔,声音轻而不失礼地叫了一声,“胡叔?”
“1999年12月25日,那天也下着大雪。“胡建国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刺耳,“他们踹开房门时,秀兰正给未出生的孩子织毛衣。他们说说超生罚款要交三万,可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胡建国的喉结剧烈滚动,双手紧紧握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时刻,“九个月的孩子啊,生下来就能活的”
九个月!
蓝汐感觉鼻腔发酸,她从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震撼、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