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西奥多王座后方,那扇巨大的,描绘着地狱烈焰与无尽折磨景象的彩绘玻璃窗,猛地亮了起来,猩红,暗紫,硫磺黄……地狱的光辉疯狂地泼洒进来,将西奥多和他身下的猩红王座笼罩其中,也将伊索那纯粹圣洁的光晕压缩在相对的一隅。
“哦,Aesop。”这时,王座上的男人身体微微前倾,手肘随意地搁在冰冷的扶手上,支撑着下颌,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骨髓生寒的熟稔,仿佛他们昨日才在伊甸园的树荫下和谐交谈:“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伊索的身形,在纯粹的光辉中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这个称呼叫他怀念,没有人会直接叫出他的名字,他是大天使长,麾下天使只会尊敬的称他为圣。
西奥多也是圣,他的堕落,甚至令神惋惜。
“Theodore。”伊索同样以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回应。
“用人的语言来说,是十五世纪。”
那是一次计划外的邂逅,彼时,虔诚信仰神之荣光的伊丽莎白公主即将加冕为西方大陆的女王。
神的目光垂青于这个纯洁的灵魂,降下旨意,命伊索亲自前往凡间,为这位神选的君主戴上象征权柄的王冠。
他收敛了羽翼,将无匹的荣光化作凡人可堪承受的光晕,行走于伦敦塔古老的石廊之中,就在女王的身边,他看到了他——那个红发扎成利落发辫,身着华丽宫廷服饰的身影。
他手持画笔,谦逊地向女王介绍自己的作品,他的身份是宫廷画师,四目相对的瞬间,时空仿佛凝固。
“Aesop。”
伊索仅仅听见对方那无声的唇形唤出了这个名字,裁决的圣剑在伊索灵魂中嗡鸣,但最终,两位大天使只是隔着人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各自隐没于人潮。
“Ah,没错。”西奥多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尾音拖曳着,“那真是令人怀念。”
“那么…Aesop。”他的声音沉下去,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残酒,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又孤独的声响,在死寂的空间里异常刺耳。
他的目光穿透圣光,牢牢锁住伊索的金瞳,那深邃的黑色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
“你现在是为什么而来。”
“神的旨意,从未改变。”伊索回应。
“确实有一段时间了,你也认为,该终结了,是么?”西奥多笑着说:“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第64章游戏西奥多微笑着,邪恶是魔鬼的天性……
威士忌的辛辣在舌尖盘旋,西奥多听见伊索的声音:“只要你跟我回圣域向神请罪,那我们之间就不存在生死。”
西奥多看见圣光凝成的火焰在伊索周身猎猎作响,将空气灼烧出扭曲的波纹,金色的眼瞳如同两颗在熔炉中煅烧的太阳。
西奥多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弄。
果然,数千年过去,他的兄弟依旧是这副老古董的说辞,固执得如同伊甸园里亘古不变的晨光,他甚至能预料到伊索接下来会说什么。
伊索的面容在跳跃的金焰中绷紧,如同最完美的神像,没有一丝多余的颤动,唯有那双燃烧的眼睛和周身暴涨的圣焰昭示着翻涌的怒意。
他的声音如同冰层下奔涌的熔岩,严厉而冰冷地砸向西奥多:“Theodore,是魔鬼诱惑了你,扭曲了你的心智。我会纠正你的思想,替你重新降下天启,涤清人类的污浊,唯有如此,才能得到神的宽恕。”
伊索确实这样说出口了,西奥多的笑声爆发出来。
“我当然可以回去,Aesop。”西奥多很快止住笑声,黑眸深处跳跃着比地狱更深邃的火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前提是没有天启,并且,你们必须承认,你们所憎恶的‘西奥多精神’是正确的。”他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挑衅,“这就是我们之间,唯一可能和解的前提,如果你觉得,还有机会和解的话。”
“Theodore,你已经被谎言和污秽彻彻底底地蒙蔽了。”伊索有些失望地说,审判的号角撕裂长空,他周身的神圣火焰轰然暴涨,从纯粹的光辉化作了焚灭万物的实体金焰,酒吧的金属结构发出呻吟声。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开战了。
再一次。
而这次算不上大规模的,而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却更严重,真正意义上关乎了生与死。
西奥多手中的红酒泼了出去,杯壁上残余的暗红酒液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骤然膨胀,扭曲,沸腾,瞬间化为粘稠腥臭的污秽之血,如同活物般咆哮着迎向席卷而来的焚世圣火。
“轰——!”
金与红的洪流猛烈撞击。
整个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扯,扭曲。
圣火净化万物,所过之处,钢铁气化,岩石熔融,那些被驱赶开的凡人躯体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飞灰,低阶的恶魔更是在光焰边缘直接湮灭。
而西奥多泼出的污血,则带着吞噬,腐蚀的恶毒力量,如同亿万蠕动的毒虫,疯狂地啃噬着圣火的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蒸腾起剧毒的黑烟,试图污染那至纯的光辉。
光翼怒张,伊索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炽白雷霆,裁决的意志凝聚于无形之刃,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撕裂法则的尖啸,地狱的空间被划开漆黑的裂痕。
西奥多更像是诡谲的魅影,在崩塌的酒吧废墟,熔化的金属洪流和圣火焚烧出的真空地带中闪转腾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