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庇护于她,为她医病,又教她读书习字。天长日久相处,她当然知晓顾大人的身份。眼下自己能顶了通房的名分为她遮掩,替她分忧,她觉得很好。
朝堂波谲云诡,顾大人以女子之身入官场,她更是心疼她的不易。
沐浴时顾宁熙习惯不留人侍奉,怀月收拾好衣物便退下。
顾宁熙解开层层束胸,沐浴解去疲乏。贴身的寝衣是上好的丝绸所制,穿着格外熨贴舒心。
自外客观之,顾宅布置并不起眼,很合顾宁熙如今的官位。
卧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黄花梨的拔步床,玉石的笔架,白瓷镂花的香炉,处处蕴着富贵之相。
新科士子入朝,对顾宁熙而言暂无分别,户部庶务依旧繁琐。
一连忙碌几日,巳时中,户部从六品上官员皆在前厅议事。
尚书刘大人显然近日脾气欠佳,茶水不过稍烫了几分,便对长史严加斥责。
在场官员心知肚明,只因前月初严大学士致仕,内阁阁臣空出了一位。近两月来新晋的阁臣人选众说纷纭,昨日朝会上才有定夺。
刘大人再度未能递补入阁,论资历、论名望,按道理他早便够了资格。
真要论起来,只能说是欠了些运道罢。
榻上被褥是今岁新做,鹅黄织锦的纹样,比寻常多絮了三成棉花。置身其上,如在云端。
榻边小案上摆着一枚新得的玉坠,只可惜它的主人今夜没有工夫细赏把玩,几乎是倒头便睡了。
而林晋知道顾长瑾,还因一小段插曲。白日里打马游街时,本是春风得意的热闹,他偶然听得街旁女郎言语:“……探花郎的样貌也好,只是远不及顾郎。”
少年得志,探花郎早便习惯周遭赞赏言语,在官员间谈吐往来渐有游刃有余之感。
女郎们的几句笑语夹在春风中,试问她们谈及的顾郎,除了顾长瑾,还能有何人?
半途而废自然是不可能的,顾宁熙打定主意一定要改出江东犁。
陆憬看对面神色苦恼又倔强的人,目光一错不错,舍不得离开。
他想,元乐就是他多年的好友,也不知前段时日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分明一切如常。
然而转过一道弯,原本正常行进的马车骤然停下。车厢歪斜,与两匹骏马分离。顾宁熙全然没有防备,身体不受控制地被甩出。
手中放凉的清茶尽数洒在她身上,顺着中衣流了进去,晕湿了束胸。
陆憬反应快上许多,在马车刚晃动时便已稳住身形,甚至还能腾出手丢了书,接住撞过来的人。
一头栽到昭王殿下怀中时,顾宁熙想,她为什么没有撞在马车壁上。
车窗外骏马嘶鸣,伴着林扬得意洋洋的笑语:“顾大人对不住,我新得的骏马实在不受驯。顾大人无事吧?”
第32章姻缘
马车内的物件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顾宁熙浑身僵硬。二人沉默几息,呼吸相闻。顾宁熙欲起身,却是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撑在哪一处借力。
摸索一阵,好不容易触到马车座椅,她赶忙与身下人分开些距离。
坐回自己的位上,顾宁熙一抬眸,却见昭王殿下神情比她还乱。
“殿下无事吧?”她佯作镇定,出声关切。
陆憬墨色的锦袍被她弄得凌乱,他移开眼:“你用的什么香?”
方才元乐跌过来时,白皙如玉的面颊就贴在他身前,似有若无的馨香在他鼻间萦绕。
他那时脑中竟然只有四字,“温香软玉”。
不知所云,简直岂有此理!
他倒是真想会会这位朝中青年才俊。同在朝为官,日后打照面的地方不会少。
天边晚霞灿烂,天色渐晚,席上已坐满近半数宾客。
琼林苑中灯火渐次亮起,喧嚣与热闹之中,未有刻意的通传。
只是当那着一袭绯红官袍的年轻公子自阶下徐步而来时,惊鸿一瞥,竟叫看客再挪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