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憬沉默地坐于书案前,任凭灯油慢慢燃尽。
从前的战局再艰险,总有敌人的破绽可循,抽丝剥茧,克敌制胜。
而近日发生之事,许多情绪来得实在莫名,根本难以捉摸。
或许心中隐隐有模糊的答案吧,只是根本不能细想。
不愿,也不敢。
但陆憬不得不承认,白日里父皇问及他心仪的女郎时,他脑中浮现出的人,是元乐。
不可以,更不应该。
烛火终是燃尽了两支,屋外叩门声轻响起。
孙敬端了一盏莲心茶入内,此茶能够清心安神,最适合夏夜里饮用。尤其殿下近来还时常睡不安稳,心绪烦闷。
孙敬原本想着请位御医,但殿下只道是夏日里心浮气躁,无甚大碍。
“殿下,夜深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陆憬揉了揉眉心:“你先退下罢。”
孙敬不敢多劝:“是。”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殿下连日来是为何事烦恼,有没有破解之道。
他单是想给元乐留一条后路,彼此也好安心些。
“殿下,臣——”房门紧闭着,夜深人静,沁兰院中也无外客。
外杉、中衣依次褪下,挂于屏风。
月光皎洁细腻,笼下轻纱,映照着丰润雪峰。
不等顾宁熙反应,诸事缠身的陆憬已然起身,没有闲暇再多盘桓。
“有什么话,日后再说吧。”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他与元乐间也可话分明。太极宫中,明德帝歇了个不错的午觉。
未时中醒转,他张开手臂由侍从更衣:“蓬莱池畔如何了?”
李暨斟酌着回了话,贵女们在宫中品茗赏花,若有宫廷画师在旁作画,必定是一幅宜人的佳卷。
“祈安呢?”
李暨声音不由低了些:“回陛下,昭王殿下……在瑞和殿中。”
明德帝原本愉悦的心情去了大半。
他睁开眼,李暨的头垂得更低。一晃半月过去,近来朝局尚算安定。除了突厥遣使入京来议岁贡,陛下已将此事交给淮王去办。
六部事务一切如常,顾宁熙在自己分属的职责之外,安心钻研江东犁,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辰时朝会散去,日头已经有些炎热。顾宁熙今日要去昭王府当值,先回工部取两册书。
她在库房中找书误了些时辰,估摸着到昭王府会晚些。
顾宁熙脚步匆匆,合上值房门后正欲离开,又不期被工部的周郎中叫住。
他官位高她两阶,顾宁熙有礼道:“周大人安好。”
周郎中四十岁上下,面相忠厚,在工部很得人缘。侍郎大人也看重他,视其为左膀右臂。
“顾大人当真是勤勉啊。”周承看他手中抱的薄薄两册书,温和道,“近一月来,库房的借阅册上顾大人的名字是最多的。后生如此,看来工部后继有人。”
顾宁熙笑道:“我不过是勤能补拙罢了,还得请周大人得空多指点。”
一来一往,顾宁熙耽误了出宫的时间,宫门外停着的马车已经不多。
到昭王府肯定是要迟了,顾宁熙想着事出有因,昭王殿下应该不会与她计较。
她如是想着,寻到自己的车驾。
不过打开马车门时顾宁熙却一愣,她掩上门,退后半步,看清车驾上确实悬挂了顾府的标志,非常醒目。
顿了顿,她又打开马车门。车中人与她对视,丝毫没有不速之客的自觉:“还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