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皇后对陆憬温和道:“酒虽好,多饮难免伤身。”
她示意侍女缓些斟酒,陆憬道:“多谢母后关怀。”
宗室亲贵、文武臣工往来献寿,明德帝时而抽出一分闲暇,目光瞥向昭王席位。
这小子以为今夜人多,无所顾忌,殊不知酒饮三分醉,最是能看出人心。
帝王唇畔浮起一抹勘破的笑容,祈安一直看向的方位,那里坐着的……齐国公府,宣平侯府,南安侯府,武安侯府,靖平伯府,女眷还当真不少啊。
且这些府邸,都是昭王府先前分送过土仪的。
明德帝吩咐李暨:“再看看,昭王离席时,这几家府上可有谁不在殿中。”
李暨接了一连串的命令,躬身退下。如今朝政太平顺遂,闲时寻出昭王殿下的心上人,已经成了陛下的一宗趣事。
不多时李暨查问清楚回来,前一条命令简单:“禀陛下,侍卫们瞧见昭王殿下是与顾大人在一处。”
至于后一条命令,那会儿几家府邸皆有人离席,一时倒寻不出有何特殊之处。
明德帝心中直犯嘀咕,怎么又是顾家那位小郎君?
自从接到陛下的旨意,东宫心腹们都猜测事情恐已败露。帝王宣召,殿下赶赴仁智宫怕是凶多吉少。
连夜的商讨,东宫属官大致分作两派。
一派劝谏太子殿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据城起兵;另一派则劝主君只身赴仁智宫求得陛下宽宥,事情或许仍有转机。
毕竟他们此番只是运送军械,并没有做谋逆的准备,不算死局。京都风平浪静许久,谁能料到陛下耳目竟如此迅速。
陆恒思量再三,而百年前汉太子的教训犹在眼前。天边现一抹拂晓,陆恒终是听从后者,去除太子仪驾,前往仁智宫请罪。
灯火辉煌,今夜是陛下的万寿嘉宴。朝中上下提前两月便开始预备,分外隆重。
昭明殿上,文武臣工携家眷齐至,列坐其次。四方小国遣使来朝,大晋为当之无愧的中原之主,声名远扬。
数不清的宫灯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宴饮席位如流水一般绵延。
暖黄的灯光映在人面庞,陆憬目光越过喧闹喜庆的人群,遥遥望向那着绯红官服的人。
满殿生辉,他置身喧嚣中,眉眼平和从容。清隽的面庞被绯红之色染上几分昳丽,恍若画中人。他偶尔会与身边人小酌,谈笑自若。
“大人。”顾宁熙身旁的小厮悄悄递上一张字条,压低声音提醒。
顾宁熙打开看过,再抬眼时,果然见到南安侯府的一处席位空着。
今夜盛宴,宫廷规矩冗杂,来往宾客无数。
顾宁熙知道对方的脾性,她兴许会一直在那里等着她。
吃完了碟中剩下半块樱桃毕罗,顾宁熙道:“走吧。”
丝竹雅乐不歇,舞姿蹁跹动人。朝野议论纷纷,后宫中却是宁静祥和。
顾宁熙是在自己的寝宫外见到姚皇后的。
一怔后,她行了晚辈礼数:“娘娘万福。”
太上皇已在御书房与陛下长谈了数次,至今未有结果。而太上皇后并非陛下生母,于这宫中处境尴尬。尤其在太子谋逆,兵败自刎后,她已长伴青灯古佛,再不问世事。
陛下并未牵连于她,这些年仍以太上皇后的尊荣奉养之。但姚皇后不曾踏出德宁宫一步,虔心为大晋国运祈福。
此番她重回宫廷,为的是她死而复生,再度铸下大错的幼子。
“娘娘请。”顾宁熙欲请姚皇后入殿,姚皇后固执未动。
她是已无颜再出现在陛下面前,可是忱儿,是她唯一的儿子了。
秋风怒号,殿前静默了许久。
顾宁熙道:“好,我知晓了。
谢谦与秦钰同席,端了酒盏问道:“殿下好似出去许久了?”
他一连问了两遍,秦钰方分神答他:“好像的确如此。”
谢谦看出些端倪,挑眉:“砚铭兄方才在瞧谁?”
秦钰与他碰了酒樽:“你少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