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侯爷淡淡道:“他们兄弟不睦,你还不调停吗?”
三郎是天资不足,延请多少名师教导都不见长进。偏他还是长房独子,将来袭爵,阖家都得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让人看不到出路。
“至于宁熙这边,”顾老侯爷道,“只要昭王殿下不计较,你又何必再追究。”
“父亲的意思是——”
顾家多年的掌舵人,如今到了古稀之年,做事反而更想听凭直觉。
他落下一子,昔年道士给宁熙的批语犹在耳畔。
孟氏产子后,长房的所作所为当然瞒不过他。只不过当时有大师断言在前,他亦觉得男孩入朝会更有一番作为,所以他才默许了长子的隐瞒,将这个孙辈假充作男孩教养。
然现下想想,就算是得遇明主,在朝位极人臣,只怕也配不上“三甲天上贵”的龙凤命格。
顾宁熙也知道这个价格太过划算,错过这个村便没有这个店了。
皇都地价已经在看涨,这月若是不能定下,没准下月宅子的价格就飞涨了。
顾宁熙行事很是干脆:“我已经告诉了商行,近日可以约房主来订契。”
至于短的那二十贯钱,她道:“我有办法。”胸有成竹的模样,孟庭下意识便信她。
买宅院是她的主意,表兄二话不说能陪二百贯给她,顾宁熙已足够领情。
此事隐秘,他们都瞒着家中人,不愿两家的长辈为此节衣缩食。
二十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顾宁熙脑中过了一遍数目,一时半会儿还真凑不出来。
她所有的积蓄,包括俸禄,包括这几个月卖字画的银两,还有祖母寿宴上得的金银锞子,都如数填进了那三百五十贯中。
她在表兄面前之所以如此说,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向旁人借这二十贯。
表兄撑着孟家门庭,是孟家的主心骨,每月林林总总的开支总归多些。而她只是顾家的小辈,管好自己就可。由她去借钱,身上的担子肯定轻些。
顾宁熙盘算清楚,回到昭王府时正好赶上当值的时辰。
修改后的畅清园的图纸整整齐齐摆在她的桌案上,顾宁熙休息了一会儿,便抱着图纸去求见昭王殿下。
不知怎的,他对这处温泉别院的修葺很是上心,隔出几日便让她送图纸去一观。顾宁熙瞧哪怕是前段时间昭王府的修整,也没见昭王殿下分出这些心思。
书房中,陆憬手边尚余些政务。
平日里孙敬是不会搅扰的,但此刻他禀道:“殿下,顾大人在外候见。”
“让他进来吧。”陆憬不假思索,将手中阅了一半的公文先搁置一旁。
孙敬含笑去传话,迎了顾大人入殿。
日升月落,天边已现鱼肚白,巍巍宫城在晨曦掩映下更见庄严恢弘。
卯时将近,含元殿前的广场上,文武臣工陆陆续续汇聚于此。
今日是新科进士入朝谢恩的日子,朝堂上很快便有新面孔。
时有佩刀的禁军在此巡察,铠甲上的寒光与阶前宫灯交映,尽显朝会的肃穆。
含元殿后的澄仪殿,惯例是供帝王早朝前稍作歇息。
陆憬执了顾宁熙的手:“可紧张?”
顾宁熙一身玄色五彩袆衣,十二花树冠分毫不乱,闪着花彩。
她诚实地摇头,原本昨夜还有些辗转难眠的心绪,在踏入前朝时尽数烟消云散。
她观望着澄仪殿中陈设,一切都令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她低头笑了笑,甚至会觉得身旁人多余。
元乐如此气定神闲,陆憬只能将安抚的话都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