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像呢。”有人轻轻感叹。
“诸伏警官很像晚上教我练枪的导师。”犯安说,“他有时候也会露出这种十分渴望又强行克制的表情。”
“理性的人都是这样的吗?”她问,“我是认为人应该忠于自身欲望的派系,不太能理解自我克制的理由。”
“所以我撺掇他,教唆他,用强硬的态度对待他,最终扭转了他的想法……我的导师,现在正视了他的愿望。”
“诸伏警官如何看待我的做法?”犯安虚心请教,“太咄咄逼人了么?”
“如果是出于善意,当然不是。”诸伏高明思考后回答,“他可能只是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女孩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开口:“那么你呢,也需要我推一把吗?”
诸伏高明一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说。
“可你盯着镜头看了那么久,却什么都没有问。”犯安歪歪头,“身为警察,审问嫌疑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出来就好,问一问会有什么损失呢?”
“还是说,”她慢慢地说,“你并没有得到答案的勇气?”
诸伏高明包裹在白手套中的手指轻微地抖了抖,不受控制地痉挛。
他是想问的。
开枪的那一刻,与少女的身影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如此令人眼熟,诸伏高明几乎要将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可是太短暂了,短暂到只能视为一种错觉,说出来只会惹人发笑,询问后得到的答案只会让失望继续累积,最终积累到一位兄长无法承受的重量。
奇迹不会发生。
奇迹怎么会在一次普通的出警时发生?没有一点预兆,不讲一丝道理,甚至不收取一分代价。
黑发少女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长野警察的怀疑目光、剧组众人的惊恐眼神、围观群众的指责视线落在她身上像轻飘飘的灰尘,抬手掸一掸便无声无息地挥落在地。
这是个不在乎他人眼光,只在乎自己目的的人。
对于带来奇迹的人而言,奇迹的一天只是普通的一天。
唯一特别的是,此时此刻,诸伏高明和她相遇。
“夜晚教你练枪的那位导师,我能见见他吗?”诸伏高明问。
他像刻意寻找借口般的补充:“我大致知道了本案的真凶,但还是想多听几个证人的发言。”
犯安轻快地点点头,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他很快就来。”
一味的等待会让时间格外难熬,诸伏高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驱散紧张感,他开始讲解破案的思路。
“本案的凶手不是犯安小姐,她没有作案动机。犯安小姐不仅和被害者男三号没有私人恩怨,如果不是她在关键时刻偏移枪口,整个案件的性质都将大为不同。”
诸伏高明:“试想一下,假如犯安小姐没有察觉到子弹被换成实弹或者她没能在最后关头偏移枪口,犯安小姐杀死男三号将变成既定事实,她无疑会被警察当作真凶抓捕。”
“掉包子弹对她百害无一利。”
“显而易见,这是一场一箭三雕的嫁祸案。”
诸伏高明肯定地说:“真凶对犯安小姐、男三号乃至川村导演都抱有仇恨心理。请问川村导演,满足以上条件的人是否存在?”
“有!”川村导演脱口而出,“有!那个人——被我解雇的前男三号扮演者!”
那个诡计多端的黄毛!
“我想起来了,”川村导演脸色煞白,“他买通了媒体,到处散播男三号是危险职业、疯魔导演为了追求节目效果让幕后黑手枪杀演员的谣言,如果、如果那颗子弹真的打中了男三号……”
谣言变成事实,一切都完了!
川村导演的导演生涯直接腰斩,被他挖掘看好的新人演员犯安纵使被查明清白没有锒铛入狱,她在这一行也不会再有未来。
“呜呜呜!”川村导演泪洒片场,他一把抱住犯安的大腿,嚎啕大哭,“别人都不看好你,偏偏你最争气!我就说我的眼光没有错!你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我也相信我能干出一番事业。”犯安动情地说,“别人看我都是嫌疑人,偏偏我也真是嫌疑人,多么感人的双向奔赴,我必不辜负!”
诸伏高明:不,你们说的完全是两件事吧。
这对伯乐和千里马已经陷入了旁人无法理解的世界里,警察们小心翼翼地饶过他们,将手铐拷在道具师手上。
黄毛买通了道具师,道具师趁拍摄前调整片场布置的机会将枪拿到手里,悄悄更换了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