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了手套,因此枪上只有犯安一个人的指纹。
在道具师随身物品中搜出的空包弹便是物证。据他交代,他本想在男三号被枪杀、剧组乱成一团时将空包弹偷偷处理掉,可惜犯安没有给道具师这个机会。
如丧考妣的道具师被长野警方带走,案件至此告一段落,远在东京的黄毛自会有警察前去抓捕。
犯安在笔录上按手印签字,动作之迅速让负责她的警察脸上明晃晃露出“你怎么这么熟练啊”的质疑。
她:过奖,再让我在长野呆一个星期,我能把整本笔录填满。
不要小看她和警视厅的羁绊。
“诸伏警官。”犯安朝刻意落在警队最后面的诸伏高明招了招手,“证人,你还要见吗?”
诸伏高明挡住同事问询的眼神:“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晚点回本部。”
鸣笛的警车携带一大批人离开,拍摄中断的剧组也忙着收拾后续,人群稀稀落落散开,诸伏高明身边空了一圈。
轻轻的脚步声停在他身后。
“这位是我的远房堂哥。”黑发少女介绍,“这位是诸伏警官。”
她一共只说了两句话,拍拍手,毫无留恋地走向川村导演。
诸伏景光决定称安安为他人生中遇见过最不负责的介绍人。
她甚至都不愿意说几句场面话,一点儿也不在意把两个“陌生人”单独放在一起的后果,丢下他就走,潇洒无比。
安安绝对是那种会把i人当成玩具的恶劣e人,很坏,非常坏。
“你好。”诸伏景光竭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如常,他伸出手,“我是安安的远房堂哥,承蒙您的照顾。”
眼前的人非常陌生。
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陌生的体格,说着陌生又客套的话语。
诸伏高明伸出手,两只手握在一起。
他摘下了白手套,掌纹与掌纹相触间细密的汗水碰撞,仿佛要融化皮肤一般灼热。
融化皮肤,裸。露血肉,血管中流淌着同源的血。
分开时,两人都觉得好似撕扯下来一层皮。
短暂的沉默后,诸伏高明讲起刚刚的案子。
站在这里的是长野县警察诸伏警部和姗姗来迟的本案证人,他们交谈的内容只该是这桩案件。
只是讲着讲着,诸伏高明不免提起隔壁群马县的山村操警官:“……他升职成了警部,真为他高兴。山村警官和我的弟弟曾经是童年玩伴,但两个人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他希望有机会的话我能帮他传话,就说‘请告诉他,山村家的小操很想见他!’”
诸伏景光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他用力咬住腮帮,不让表情发生变化。
“你答应帮他传话了么?”诸伏景光低声问,“还是拒绝了?”
两人的谈话内容已然偏离了原本的案件,但没有人提出异议,心照不宣地忽略了这一点。
“都没有。”诸伏高明回答,“我们在长野县和群马县的边界线上找到了他们儿时玩耍的小屋,在那里发现了……发现了我弟弟生前留下的字,上面写着:我也当上警察了哦,小操!”
难挨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半晌,诸伏景光开口,声音很轻,他说:“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这原本也是他既定的命运。
夕阳照耀着长野县的土地,天仍然亮着,但诸伏高明和诸伏景光都知道,很快天就要黑了。
短暂的相遇即将结束,诸伏高明终究说出了压抑在内心的话。
“大概是我的错觉,”他说,“我觉得你有点像我的弟弟,我们很久没有见过了。”
对于兄长来说,这是很有些拙劣的试探。诸伏景光有点想笑,他勾勾唇角,没能笑出来。
“会有再见面的那天的。”诸伏景光说,“一定。”
但不是现在。
两人在拐角处分开。
诸伏高明站在阳光下,一墙之隔,诸伏景光站在阴影中。
走出两步,诸伏高明忍不住回过头,阳光模糊了他的视野,他仿佛看见弟弟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