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一会儿”,真就是一小会儿,磨几下就闹着要睡觉。而张瑾为口中的“一会儿”,飘渺无比,令人捉摸不透,反正都要用上小半夜,从头到脚,一个地方也不放过。
一个晚上还好。
连着几天呢?
他承认张瑾为平时说话算话,什么都敞开了说,唯独到了床上,这人忽然就变了一副模样,百般哄骗,非得让周嬗累到昏过去不可。
周嬗越想越委屈,他挣了几下,想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可张瑾为却越抱越紧,甚至低下头,吻住了周嬗的唇。
“对不起……”张瑾为叹道,“是我不好,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周嬗从桌上拾起笔,答非所问道:“我要写信,你帮我磨墨。”
他已经恢复平静,只是轻轻蹙着眉头,小脸素白,萦绕着一股浅淡的忧愁。
张瑾为只好松开手,起身磨墨。
周嬗垂下眼眸,提笔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写到最后,他顿了顿笔,忽然抬头说:“我要给六哥告状。”
“……告我的状吗?”张瑾为笑问。
周嬗严肃道:“我要和他说你欺负我。”
“好。”
他们两个人根本吵不起来。周嬗平时生气归生气,哄一哄就能好,顺着他来,多陪一陪,说点好话,他自己就能平静下来。至于张瑾为,在官场上他都没红过脸,回到家更是不可能了。
周嬗说要告状,实际上压根没写进去,但他对张瑾为下了最后的通牒:“还有下次的话……你以后都给我去睡西厢房!”
接下来的一个月,西厢房没能开张。
张瑾为叫人将书房的格局改了一下,与后头的房间打通,用屏风隔开,把他一个人使用的书房改成两个人共用的。他原先想把桌子延长,这样能让妻子与自己坐在一起,可惜周嬗强烈抗议,只得不了了之。
转眼就要到万寿节,周嬗同玉汐她们赶紧赶慢,总算完成了那幅《朝元图》。统共二百八十六位神仙,依次列于锦绣之上,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吴带当风,众仙的神情皆鲜活可见。
“咱们公主如此用心,到时候万岁爷一定喜欢的不得了!”千山笑道。
周嬗正在将长卷从绣架上拆下来,闻言笑了笑道:“喜不喜欢,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论寿礼,还得看我那些个皇兄,也不晓得今年他们准备了哪些花样。”
“爷回来了。”玉汐朝门外的人福了福身子。
周嬗也循声望去,只见张瑾为一身官袍还未换下,踏进门,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绣品,夸道:“真是巧夺天工。”
“我是不是很厉害?”周嬗颇为自得。
“是,天孙云锦也不过如此。”张瑾为走到他的身前,捧起他的手,拆开那些的绷带,露出底下的手指。
再厉害的绣娘,也无法保证自己就不会被针扎伤,周嬗以前在宫里时,自个琢磨,找到一套不容易受伤的法儿,可到底有些生疏了,手指头上有不少血点。
“上过药了。”周嬗小小声说。
姑娘们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出了门。
“哎呀,你每天回来就要看一下我的手,就跟被虫子咬了一口差不多,不是很疼。”周嬗试图扯回自己的手。
张瑾为低下头,亲了亲他的手,才转身走进里屋,预备换下官袍。
“对了,穆光有和你说六哥的消息吗?”周嬗跟着他进屋,两个人在铜镜前立定。
“说是万寿节前一定回来。”
周嬗解下男人腰间的玉佩,放到一旁的匣子里,他眉头紧锁,忧心道:“六哥一去就是月余,恐怕是遇到了麻烦。”
“嬗嬗放心,赈灾一事有条不紊,如今黄河下游的灾民已经得到了较好的安顿,只是……”张瑾为脱下青色官袍,换上石青色的直裰。
“只是什么?”周嬗急忙问道。
张瑾为沉吟片刻,道:“南直隶的几位大官似乎支持靖王,朝中有人弹劾靖王结党营私,估计要扯上好一阵子。”
等张瑾为换好衣裳,才发现周嬗今日也穿的是石青色的禙子。他还记得周嬗刚嫁过来时,总爱穿颜色鲜亮的衣裙,水红、嫩绿……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热闹的春色。如今却同京中其他的贵妇人一般,渐渐换成了庄重的颜色与款式。
“姑姑怎么也给你拿了这个色的衣裳?”周嬗也发现了,脸上露出笑意。
张瑾为抬手,轻轻摸了摸妻子的脸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