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身子不大爽利,下旨说今年的万寿节一切从简,诸位殿下,请将准备好的贺寿礼交给奴婢,奴婢一齐拿去给万岁爷过目。”刘仁福站在殿前,笑得贼眉鼠眼。
周嬗以为今年送过寿礼、吃过家宴就能结束。结果家宴上永昌帝也没露面,席间众人皆是一肚子的疑惑,但碍于郭皇后与靖王母子的威压,无人敢出声质疑。
也没见着周珩。
他愈发的不安,不断绞着手帕,直到张瑾为握住他的手,才勉强好上一点。
“太奇怪了。”周嬗低声道。
张瑾为正要安慰,殿前的刘仁福忽然目光一转,落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这时一个太监从殿里匆匆走出来,附在刘仁福的耳边说了什么,这肉山一般的胖太监脸色登时一变。
“嘉懿公主。”刘仁福朝周嬗一点头,脸上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万岁爷有请。”
第53章事发他该去相信谁?
乾清宫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周嬗轻轻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走得平稳端庄。太监、宫女、包括妃嫔,走动时皆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病中的万岁爷。
“嘉懿,你来了。”皇后郭氏掀开帘子,从寝室里走出。她在万岁爷床边照顾了好几日,尽心尽力,保养得当的脸上难□□出几分岁月的磋磨,显得格外疲惫。
“儿臣恭请皇后娘娘万福。”周嬗向她福了福身子。
“起来罢。”皇后叹口气,“你父皇有话要问你,你待会进去,仔细地答,千万别说一些胡话,记住没有?”
周嬗应道:“记住了。”
也是稀奇,这女人居然能心平气和地同他说句话。往日在宫里头,她基本无视静妃母子的存在,偶尔碰了面,也是不理不睬,甚至是嫌恶的。
仔细想来,永昌帝用不干不净的手段弄来一个民间女子,作为正妻的她又该作何感想?大宁的后宫规矩森严,后妃严禁议政,皇子们在前朝斗得你死我活,他们的母妃也说不了几句求情的话。上一个携家族参政的沈贵妃……已经和她的儿子裕王周琮、她的家族一同下了黄泉。
至于宫斗,更不可能了。女人们在后宫熬资历,大好年华在这深宫中消磨殆尽,互相怜惜都来不及,更何况斗个你死我活?
就算皇后不待见孙凝香,她也从未找过孙凝香和周嬗的麻烦,最多只是冷落。有时候孙凝香不愿参加宫宴,她也会默许。
思及此,周嬗再看皇后,忽然生出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这时宫女们呈了药汤上来,皇后道:“你进去时,顺带把药端进去,给你父皇喂了,也算尽一尽孝心。”
周嬗连声应下。
进了内殿,沉闷的熏香压得周嬗头晕。他接过宫女手中的瓷碗,让太监试过毒,才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轻声道:“儿臣嘉懿恭请父皇圣安,父皇,该吃药了。”
“是嬗儿啊。”老人咳了几声。
周嬗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嗯”一声。他同永昌帝,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舀起一勺药,仔细吹了吹,确认不烫后,递到老人的嘴边。
“好孩子。”喂完药后,老人牵起周嬗的手,堪称慈爱地夸奖道。他躺在病榻上,与任何一个寻常的老人没有差别,干枯、消瘦,松垮的脸上全是慈祥的笑容,毛发皆白,还有几分病恹恹的仙风道骨。
“儿臣不敢当。”周嬗被那双手牵着,浑身的不自在。同样是老人,孙逸老得都糊涂了,心里的慈爱与悲伤却是真的。而眼前的老人……
他的慈祥泛着一股阴冷。
周嬗轻轻打了个颤。
“那副《朝元图》,是你自个绣的?”老人拍拍周嬗的手背,柔声问道。
周嬗道:“是。儿臣既无能也无才,只有女红勉强能看,擅作《朝元图》一幅,群仙共贺父皇身体康健、江山永安,以尽绵薄的孝心。”这话说得周嬗有点反胃。
“你有心了。”老人浅笑,“来,同朕好好说一说话,你长这么大,朕还不晓得你喜欢什么。朕听闻你字写得好、诗词也作的好,可见你母妃把你教得很好。”
“多谢父皇夸赞。”周嬗的心慢慢沉下去。
他怎配提起自己的娘亲?
没由来的愤怒。
“张瑾为对你好么?”老人笑笑,“朕当初看中他,一是因为相貌出众,二是因为才华横溢,本该给他探花,却又念及他的才气出类拔萃,便提了状元。朕原想你嫁给他,再不济也是相敬如宾,可几年前你怎么说走就走,叫人一顿好找?”
周嬗低下头:“儿臣……只是想去看一看大好的河山,驸马对我很好,什么事都由着儿臣,父皇不必担忧。”
“是么?听嬗儿的意思,便是很喜欢他了?”老人唇角的笑容渐渐淡去,“你去桌上,拿最上面的奏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