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相视而笑,每回指尖不经意的触碰,似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名为“圆满”的心漪。
唐璃天真以为,如此静好时光,便是地久天长。
然而,运数,何曾因人痴念迟滞?
陇安及笄之礼前年,临南暂宁,陇安随荣王归返平阳,消息传来那日,谢枕河正于唐璃院中,为她细解新得琴谱。
侍从奔来禀报时,谢枕河倏然起身,笑意热切,满目期盼,纵是多年相对,唐璃从未得见。
他甚至不及向唐璃略作分说,只匆匆道:“去去便回。”
言犹在耳,其人已去。
然此一去,再未如约“便回”。
此后,谢枕河待唐璃,依旧温和有礼,如待一位需要妥善安置的、熟稔的客人,周全而疏离。
那些曾经只为她一人绽放的笑意,那些曾经独予她的纵容与亲昵,恍若春枝梢头融尽的薄雪,只余空枝寂寂。
谢枕河赠予陇安的,是搜罗自天南海北的珍奇异本,是悉心调教的雪白海东青,是与她意气相投的共鸣。
谢枕河偶尔遣人送来时新点心,附带信笺,不过寒暄言止。
留与唐璃的,是遗于桌案那卷蒙尘琴谱,与无数独自守着窗棂、看他与陇安远去背影的漫漫长夜。
或缘唐璃苦苦纠缠,被有心人瞧见,告知荣王。
一日,荣王将唐璃唤至书房,“阿璃,你是通透的孩子,陇安与枕河,乃当年谢侯府与荣王府,谢侯与先王妃亲口定下,情深缘浅,你且万勿自苦。”
此言狠狠刺入唐璃心房。
荣王爱女心切,严令阖府上下,不得妄议郡主、世子,此番更是明示于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身后不过失势太师,表面风光罢了,陇安却是皇亲贵胄,金枝玉叶。
唐璃只能一句撇清:她对谢世子,并无他意。
那日,唐璃独自枯坐于王府后园荷畔僻静一处,隐约间,假山石后传来人语,是谢枕河的声音。
“若非你当年临行殷殷嘱托,嘱我务必看顾唐二,我又岂会……”谢枕河与陇安,似是起了争执。
余下的话语,已随晚风飘散,听不分明。
原来,那些她曾以为独属于她的“紧着”,那些支撑她捱过无数孤寂长夜的“安慰”,其源,只是陇安离开前的一句“照看阿璃”。
而她,竟将受托,错当情意,痴妄一场,自欺至此。
那场池畔暮雨,又算什么?是他一时心软的怜悯,还是少年意气的轻许?
忆及往日诸多,唐璃哭得愈发伤心。
儿时情谊,早已凋零殆尽,她有何胜算?
一步踏错,步步皆输,当年她若未杀陇安,是否今朝相安无事?是否他仍将她视作幼妹?
唐璃悔不当初。
-
怀钰回了纪宅。
庭间草木窸窣,如入空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