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裾拂过石阶薄尘,怀钰直向静堂行去。
静堂,灯烛初燃,阑玳斜倚于窗边小榻,手中执书,目光凝着窗外渐入夜色的庭院,不知神思飘往何方。
见怀钰入内,她面容笑意,温声道:“怀钰来了?近日可还顺遂?”
“劳母亲挂心,诸事皆安。”怀钰行至榻前,面上带着惯常的平静,挨着阑婼落坐,“近日与人闲谈,谈及泸江风光,水碧连天,岸芷汀兰,郁郁青青,真真令人心驰,较之丰鄞,不知清雅几许。”
母女二人有些时日未见,然皆深知彼此能顾自身安好,亲人之间,何需客套虚言,因而怀钰直直言明。
阑玳眸中浮起向往,叹道:“是呀,昔年曾随你父亲去过一回,确是人间佳境,可惜……”
日非昨日,物是人非。
“母亲,女儿有个念头。”怀钰紧握阑婼双手,“赟儿身子渐好,长处太子府里恐非善策,丰鄞人多眼杂,不若,您携赟儿,至泸江小住些时日?一来,泸江已属南夏,初定太平,二来山水灵秀,观览其间,最是怡情养性。”
怀钰眸光恳切,“纪氏,自有女儿看顾,母亲无需忧心,权当出游散心一番,便好。”
母亲尤其信任她,此计当成。
果然,阑玳看着怀钰殷切神色,反手轻拍怀钰手背,“泸江确系佳处,只是劳你独撑。”阑玳只当怀钰一片孝心。
阑玳心底暗忖:宋赟终非怀钰之责,不当为其所累,早付他人教养,方是正理。
只盼母亲安康喜乐,何谈辛苦?怀钰心中苦涩,面上绽着温婉笑容,“母亲,待我安排妥当,择一风和日丽之日,送您启程。”
怀钰心中巨石稍落,亲为阑玳打点行装,拣选质地绵软、不显张扬的衣物细软。
将随行下人唤至跟前,怀钰细嘱再三,务求照料阑玳周全,事无巨细。
倏忽数日,天公作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柔和日光自叶隙间筛落细碎金斑,暖风拂面。
怀钰立于廊下,看着下人将最后几箱箱笼抬上马车,阑玳携着宋赟小手,立于车旁。
赟儿仰着小脸,双颊微微泛红,正与阑玳说着什么,阑玳低头含笑聆听,神情温柔宁静。
此情此景,撞入怀钰眼帘,不觉眼眶微热。
怀钰终究没有告知赟儿,宋安有关之事,稚子无辜,何堪背负。
特择今日离开,全因勉之近日鲜少居府,今日又需早早入宫;江沅那边,她携赟儿采买游逛,名正言顺。
至于“皇孙”失踪,她不愿再想,她倦极,只觉身心俱疲,无心顾及,横竖哥哥知晓之后,哥哥自有法子周全。
母亲与赟儿,必须远离重重纷争,安稳余生,想必谢枕河,定会仔细隐匿二人行踪。
怀钰缓吸一气,压下翻涌心绪上前,又是殷殷叮嘱一番,一路小心、保重身体……
车帘垂下,隔绝视线。
马车缓缓驶离,渐行渐远,消失市井人声之中。
日光融融披拂于身,怀钰凝立良久,方才缓缓收回目光。
阑玳展开怀钰适才悄悄塞与她的字条:切记慎之,万勿暴露身份。
阑玳心头一紧,她自是知晓怀钰而今是为陇安,因而平日避忌见面,现下,忽然离开,她只觉预感不佳。
阑玳看向宋赟,二人相视,俱见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