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太医匆匆赶到。
殿内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段英注意到,主上手里握着一枚染血金簪。
他下意识朝纪吟看了眼,这屋里能伤到主上的,敢刺伤主上的,只有她一个。
夫人只是个弱女子,以主上的身手,如何能被人轻易刺伤,要不是他毫无防备,要不就是他……心甘情愿的。
无论哪种情况,都十分不妙,万一夫人再起杀心……无论如何,主上都不能有事。
段英定了定神,转身到殿外召来一个亲信,扯下腰间的令牌递给他,又吩咐了几句。
“快去!”
“是!”
玉樨宫内,碾药的碾药,送水的送水,掌灯的掌灯,木香木叶在里间帮纪吟擦拭脸上的血迹,换掉沾血的衣裳和衾被,几名太医则在外间给段伏归处理伤口。
纪吟抱着与段伏归同归于尽的决心,用尽所有力气,磨得尖亮的簪尖深深扎进男人的皮肉,这口子看着小,实际却极为凶险。
“只差一点,还好错位了,还好。”张太医心有余悸。
这一簪虽没致命,但段伏归受伤后没第一时间治疗,失了不少血,加上连日赶路,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
终于包扎好,段伏归挥挥手,示意众人下去。
“等等。”他忽又出声。
众人顿住脚,两股战战地立在原地。
段伏归坐在花梨木几桌边,一手撑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声音低沉疲倦,“今夜之事,一个字头不许传出去,若走漏半点风声,你们就提头来见。”
众人颤颤应“是。”
天子受伤,若被朝臣知道,只怕又要引起一场风波,他们绝不会容忍段伏归身边留着纪吟这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段伏归正要再跨进内寝,去看看纪吟,这时宫外一个禁军来报:“陛下,虞国夫人来了。”
段伏归动作一顿,眸光犀利地瞥向段英。
段英没有辩解,只默默跪到地上请罪。
不过,想到什么,段伏归最终还是让人把虞国夫人请了进来。
“陛下,我听说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虞国夫人还未跨进殿中,声音就传了过来。
段伏归迎上去,“外祖母放心,不过一点小小的皮肉伤,养两日就好了。”
虞国夫人板着脸,“受伤了就好好躺着,还起来做什么?”
段伏归笑着应是。
“你是怎么伤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小心……”
“陛下!”虞国夫人忽的加重声音,打断他的话,一双苍老却清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替那女人遮掩!”
段伏归脸上原本挂着的淡笑倏地隐去了,眼神如同冰刺扎到段英脸上。
“陛下也不用责备段英,他担心你的安危,而且,就算他不说,我就猜不出来了吗?”虞国夫人又道。
段伏归收回视线,却不应声。
虞国夫人从小看着段伏归长大,知道他一旦认准了什么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强性子。
“陛下,你不能再把她留在身边了。”虞国夫人语重心长地劝。
段伏归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语气生硬地说:“外祖母,这是朕的私事。”
“身为皇帝,就没有私事。你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多少人,更不要说你的性命干系着整个国家的国运,岂能把一个处心积虑想要你性命的女人留在身边。”
“陛下,你不要忘了,你是燕国的皇帝,你肩负着的,是几百上千万人的性命。”
“我知道你舍不得处置她,我也不叫你要她性命,我只是想叫你把她送走,她就是一柄美人剑,你日日留在枕边伴着入睡,总有一日会再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