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吟一下看到了希望,她继续加大力道,不停敲击,终于,一个明亮的火花落到混杂木炭粉的芦苇絮上。
纪吟小心翼翼捧住这团苇絮,轻轻吹气,渐渐的,那零星一点的橙红不断扩大,苇絮焦化。
一个小小的火苗跳起。
这是他们的生命之火。
纪吟把苇絮放到火塘里,继续往上添加芦苇,火势越来越大,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纪吟喜极而泣。
火苗带来温暖和光明,这时她才彻底看清段伏归的模样。
只见他衣裳上全是口子,几乎成了一缕一缕的布条,衣衫都这样了,下面的皮肉可想而知。
他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得不成样子,嘴唇却一片乌黑,显然是因为得不到治疗,他又一直在杀敌,加快了毒素侵入。
不知道这毒能不能解……
纪吟及时打住自己可怕的想法,眼下最重要的是回温,她先把他的衣裳拔下来,又把自己的也扒了,尽量拧干水,挂在火塘旁边烘烤。
棚子挡住了寒风,加上烧得旺盛的火,周边温度回升,纪吟僵硬如铁的手脚终于有了知觉。
她看到段伏归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想到自己在尸体上摸到的药瓶,连忙掏出来一看,已经渗了水,她不死心,将每瓶都打开来,结果其中一瓶竟是蜡封的药丸。
既然用到了蜡封,想必不是普通的药。
纪吟碾破一粒,拿在鼻尖嗅了嗅,可惜她药理知识浅薄,辨别不出来这具体是什么药,只觉跟她曾经喝过的补药有点类似。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段伏归忽然浑身乱颤,牙齿咯咯作响,满头冷汗,几乎有种钻心的疼痛刺激他全身,青筋暴跳。
剧烈的颤动牵扯伤口,鲜血又涌了出来。
纪吟呼吸一滞,连忙抱住他的头,“段伏归,你坚持住,你坚持住,援军很快就来了,我们很快就能得救了。”
她顾不上别的了,怕他挨不下去,纪吟决定赌一把。
她捏开男人的嘴,将从蜡壳中剥开来的药丸放到他舌根下。
又剥了三四颗,将药丸碾碎撒在他伤口上,再把他烘到半干的里衣裁成布条,给他包扎伤口。
做完这一切,纪吟披上自己的里衣,坐在芦苇垫上,将男人的头枕在她腿上,呆呆地看着火塘,时不时往里面添加芦苇保持温度。
折腾了一整晚,她也精疲力尽,但
她知道她现在还不能睡,她必须撑到援军来。
那弯见证了今夜血腥厮杀的上弦月不知何时已西坠,芦花瑟瑟,熹微的晨光照见静静流淌的河流。
两人流落至此,纪吟不知敌军有没有被彻底解决,援军又何时才能到,她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纪吟的眼皮越来越重,就在她思绪渐渐模糊,忍不住要昏睡过去时,脸上突然多了抹粗糙的触感。
段伏归不知何时醒来了,他看着纪吟被火光照得橙红橙红的脸,下意识伸出手,轻抚上去。
纪吟一抖,回过神来,眨眨困倦的眼皮,“你醒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段伏归沙哑着嗓子问。
此时此刻,他不问自己现在的处境,却只问她为什么回来。
他曾经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只因初见那惊鸿一面,她入了他的眼,叫他生了兴趣,他便想将人留在身边,他是燕国皇帝,只是个女人而已,他想要就要,她还能拒绝不成。
结果,她竟敢对他下药。
她越是不愿屈服,他就越要折断她的羽翼,熬鹰一般一点点磨去她的不驯,然而他最终也没让她彻底臣服自己,还把她越推越远,等他彻底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他以为她对自己只有恨意,而她费尽万般心思逃离他也验证了这点。
今夜遇刺,生死关头,他当时唯一的念头便是叫她好好活下去。
她明明那么希望远离自己,明明已经成功逃出去了,为何偏又要折返回来救自己?
“你心里,是不是、有我的?”段伏归蓦的用力抓住她的手。
纪吟看他呼吸急促,大口大口喘气,怕是回光返照,“快别说了,你现在该保存体力,等援军来接应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