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伏归却异常固执,“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知道,中了毒,又失了血,只怕凶多吉少,万一我挺不过去……”
“不会的。”纪吟张口打断他,“你曾经上过那么多回战场,成千上万的敌军想杀你,最后你都活下来了,你总不能栽在一场小小的刺杀里吧。不然,几百上千年后,大家从史书里得知,堂堂燕国皇帝,竟被宵小刺杀身亡,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而且,都说祸害遗千年,你祸害我这么多回,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纪吟声音低了下来。
段伏归听她这么说,竟笑了起来,这笑牵动伤口,疼得他面容扭曲。
“阿吟,你为什么要回来?”他又问。
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火光在两人脸上跳动,隐隐有种天地之间,只有两人抱团取暖的孤独与温馨。
纪吟想到男人执拗的性格,垂下眸,轻声说:“你救了我,我自然不能丢下你不管。”
“只是因为这样?”
“不然还能为什么?”
“我以为……”
纪吟吸一口气,嗓音清晰起来,“我虽是因你才被段伏成算计,但你在余家确实又救了我,遇袭后,要不是你替我挡刀挡箭,我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你最后还用自己吸引敌军帮我争取逃生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若只顾自己逃生,我还是人吗?”
段伏归眸中的光暗了下去。
她不肯承认,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不肯说,要不就是她对自己真的没有情意,只是出于内心的良知,要不就是,她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只是这感情还没深到她愿意接受他的程度。
纪吟看到男人的表情,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难过。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放不下他,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回来了。
“对了,你有所好转,说明那药是有用的。”纪吟换了个话题。
她捡起刚才搁到一边的小瓷瓶,打开瓶塞,又倒出一粒,碾开蜡壳,将里面的药丸取出,“来,再吃一颗。”
段伏归乖乖张嘴,将药丸含到舌下。
接着,纪吟又摸索了一通,找到个油纸包,打开来,是一个被水泡得发软的面饼。
正好,都不用嚼了。
她将饼子用芦苇杆支着在火堆边烤了会儿,待烤热了,掰下小块,送到男人嘴边,“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段伏归顺从地张开嘴,“你也吃。”
纪吟奔波了将近一天一夜,此时亦是又困又累又饿,但她不知道两人被河水冲走了多远,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才能来,不知道两人还要被困多久,身上唯一的食物就是这个饼,自然要优先照顾伤患。
“我已经吃过了。”她只能用这个老套的借口。
段伏归看着她。
“我在刺客身上搜刮到了两个,你先前昏迷时,我已经吃过一个了,这个是留给你的。”纪吟继续说。
“你撒谎。”
“阿吟,你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纪吟不吃,段伏归就坚决不肯吃,她最终只好妥协了,你一口我一口,两人分完这个巴掌大的被水泡胀的饼。
这是段伏归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饼。
天光越来越亮了,纪吟甚至能看到棚子外,一大片芦苇正在随风飘荡。
两人穿上烤干的衣裳,原以为终于度过最难捱的寒冷,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段伏归烧起来了。
纪吟大惊,只好将先前那片裹药瓶的布料裁成两半,一半用芦苇上的雪水打湿了,敷在他额头上,一半给他擦拭腋下和手心降温。
又是一通忙碌,纪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累了,睡会儿吧。”段伏归说。
纪吟摇摇头,她怕段伏归出什么意外,而且两人现在并不绝对安全,她是还算完好的那个,总要为两人的安全负责。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忽然,段伏归住了声,抬手捂住纪吟的唇。
“外面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