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杉昨日也没有和他说还有这么一出,只道主子早早得知闲云楼内有内鬼,故而有时会扮作寂然的模样出没,别枝也因此和主子相识。
“说了什么?”
“很多。”别枝自己都数不清,小声嘀咕:“我还说他没有人性,怪不得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我要是他喜欢的女子,我定然会跑得远远的,不仅如此,还要带着别人跑。”
凌峰嘴角抽了抽。
“哦。”别枝嗓音越来越低,头也垂得越来越低,“我还跟他说,想把肃王给毒哑。”
眼下看来,他没有当场把自己给毒哑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师傅。”她指尖拽住凌峰的袖摆,晃了晃,“只有师傅能救我了。”
凌峰失笑,见她真的是担心极了,安抚道:“主子的性子,不是会——”
别枝见他说到一半不再往下说,眨巴眼眸追问:“不会什么?”
凌峰本想说傅淮卿的性子不似少年,接管朝政过后性子愈发稳重,断然不会因为此事费心,然而想起前些时日两人的对话,凌峰又不太确定了。
如今想想,那日的傅淮卿,像极了年少时期的他自己。
少年时期的傅淮卿行事还没有现下稳重,十五六岁的年龄,那时的他还没有如现下喜怒不形于色,与苏辞等人游于京郊,潇洒自如,意气风发。
十七岁那年听令持剑策马前往战场,跟随祝序上战场历练,可谓张扬肆意,若不是先皇骤然病逝,外戚干政趁着他远在边疆推举年仅五岁的小皇子登基,他的性子也不会骤然稳了下来。
半载间杀伐果断,清算了所有外戚以及投奔于外戚的朝臣,打压端着老臣气度的旧臣,扶持有能力之人,曾经的内阁大臣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不曾依附于外戚的内阁大臣也隐退还乡,如今内阁中皆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
不过半年,变了个模样,不负少年气息。
凌峰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他如此,带着点少年特有的执拗,思及此,他笑着摇摇头,“总之,他不会杀了你的。”
别枝觉得师傅的话就跟拂过的微风似的,她当然知道肃王不会杀自己,否则早就动手,不会等到现在。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行吧,保住小命就行。”
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凌峰忍俊不禁,好奇:“你怎么想的,有什么不满不来和师傅说,和寂然说又有什么用。”
“不一样。”别枝撇嘴,倒苦水的时候寂然就是最好的选择,“他又听不到,也不会说话,我和他说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她怎么猜得到,寂然就是主子呢!
没有被吓个半死,是她承受能力够强,换个人来试试,前夜就被他吓死了。
“老男人,心眼子还挺多。”
呷着茶水的凌峰闻言哭笑不得。
“早知道当时我就该动手,真的哑了他,看他还如何吓——”别枝话说到一半就被师傅上手捂住了嘴,她困惑地挣扎了几下。
凌峰瞥见忽而出现在院中的傅淮卿,额间青筋蹦起,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捂着别枝的掌心下意识地用了劲儿,小声斥道:“还说,人来收拾你了。”
别枝听闻心尖一颤。
她停下挣扎,小心翼翼地回眸望去,男子颀长身影映入眼帘,他眸色森然,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身后跟着的江跃和程靳两人也是板着张脸,跟别人欠了他们万两银子似的。
隔空四目相对,别枝咽了咽口水,默默地转回来。
这回真的是索命来了。
阎王现世,身后还跟着黑白无常。
凌峰松开捂着她下半张脸的掌心,耸耸肩:“师傅可提醒过你了。”
别枝:“……”
她眸光闪了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作为爹爹,理应为孩子遮风挡雨,替我面对雷暴。”
凌峰嘴角抽搐了下。
别枝话虽如此,实际上步伐是半点儿也没动。她不知道傅淮卿听到了多少,然而看他的神色,就算没有听到前面,自己后悔没有早早毒哑他的那句,定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凌峰起身,拍拍她的肩膀,递了道眼神。
别枝也跟着站起来,稍稍往旁边挪动,躲到了师傅的身后。
傅淮卿目光越过凌峰,看向又悄悄往里藏了藏祈祷着看不见自己的别枝,眼下没有寂然听她念念叨叨,她就换个人继续,唯独对自己避如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