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阶上多时,别枝走下台阶。
她看着架上的男子,又看看忽而惊醒面上落满了疲惫之色的师傅。
曾经很多想问的,在这一刻也都觉得没有必要。
她没有必要去质问他为何不顾彼此间的情谊,也没有必要去询问他行事时又是否记得师傅的恩情,更没有必要去弄清楚他是否还记得曾为他奔走的同门。
静默少顷,别枝缓缓开口。
“你杀我,是章砚的命令,对吗?”
开门见山直击要点的话语,也叫牢狱陷入了死寂。
傅淮卿垂落半寸眸光,落向身姿挺直如松的少女背影,幽邃清冽的眼眸中扬起淡淡笑意。
她最烦的,就是弯弯绕绕。
景清眸色微凝,没有想到她已经知晓了自己和章砚的关系,他视线越过别枝看向隐于黑暗下的男子身影,男子就像是巍峨的高山,静静伫立于暗处,他想起那夜里为她奔走的暗卫,也是后来他才得知,暗卫皆是肃王府的人。
如此,隐于暗处的男子,也便是当今肃王。
有肃王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再好担忧的。
良久,他收回目光,淡淡道:“是他。”
“为什么。”别枝追问。
“听他的口吻,你的容貌很似他的一位故人。”景清对此也是一知半解,但他能够确认的是,章砚若是处理不掉别枝,只会引来上边的震怒。
别枝蹙眉,“是谁?”
“我不知,他只是一味地下令,没有理由。”这些时日内,景清回忆过近十年间自己通过章砚认识的各路人士,并没有遇到过与别枝相似的样貌,“他口中的故人,当于十年之前相识。”
十年之前。
傅淮卿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递了道眼神给身后的江跃。
江跃拱手领命。
将将后退三四步,他神思一闪,忽而想起适才侍卫与自己言说的事情,皱了皱眉,他分不清其中是否有所猫腻,是否又是其他人着意派来暗查别枝的暗探,步伐停顿少顷,上前低语。
傅淮卿闻言,淡漠神情于半息中沉了下来。
他薄唇微启:“查。”
与自己样貌相似的故人,别枝着实想不到是谁,十年前自己就已经在闲云楼内,再往前推……她目光闪了闪,垂落身侧的指节禁不住颤抖几下。
她蓦然回首看向暗处的傅淮卿。
少女径直望来,神情中布满了愕然,想确认他有没有听到。
只稍一眼,傅淮卿就看明她在想些什么。
样貌相似,且相似到章砚能够一眼就认出,必然是十分中有九分半的相似才能够做到。
能够达到如此契合样貌的,也就只有至亲。
景清定定地看着步伐轻快跑向暗处的小师妹,嘴角蠕动少顷,唤了声她的名字,不过顷刻,她回身看来,神情中的雀跃还没有敛下,还带着些许焦急,似乎是赶着要去和他人分享什么。
四目相对,他摇了摇头,“没事。”
男子眼眸中的落寞与无奈几近溢出,叫人忽视不得,别枝心中的雀跃随着他情绪的外溢渐渐落下,亦明白日后若是真的定了罪,眼下极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
她喉骨微动,水光润过干涩唇瓣,半响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静默多时的凌峰起身。
他往前走了半步,隔绝住两人的视线,对着自己亲手押回绑上架子的景清道:“有什么事情,与我说就行了。”
景清听明了他的意思,垂眸笑了笑。
步伐声响在耳侧,他抬起眸,看向时不时回眸望来的少女,半滴水光循着眼角溢出,快速地滑过,半分痕迹也没有留下。
他的小师妹,是夏日中最为明艳的日光。
浑身上下都仿佛落满了火光,走到哪里都能够引起阵阵热闹,有她在的地方,就不会有冷场的时候,每每出现在某一处,都引得他人驻足停留,或是下意识地想要靠上去,汲取萦绕她四下的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