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是卫昔玉的贴身侍婢,他没什么不放心。赵元绎想了想,随即起身,“记得隔一会儿用水给她润润嘴,帕子要勤换,还有,脸若脏了,给她擦一擦……”
竹叶一一应下。
赵元绎转身去了外间,先将那信笺放在烛火上烧掉。他不敢躺下,怕自己一睡不醒,只靠在桌边打盹养神。迷迷糊糊了一刻,忽听得有人轻轻唤他。
“何事?”他重新睁开眼睛。
“王爷恕罪,”竹叶连忙跪地,“太子殿下来了,想见太子妃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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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崇峻这次未带人马,不过十来个随从,一齐候在肃王府门外。
自那日吃了闭门羹,到今天七八天过去,肃王府没有更多消息。他问过府医,得知寒症凶煞,人一旦发病,通常三五日情况就急转直下,九死一生。
可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他也不知卫昔玉究竟是病危还是转好,他坐不住,又不敢和赵元绎硬碰硬,只好放低了姿态,再来王府碰碰运气。
这次他并没有被挡在门外,朱远恭恭敬敬出来迎他,但只允许他一人进去。
他被朱远一直带到挂着大锁的院门外,隔着铁门,他惊讶地发现赵元绎竟被一并锁在院中。数日不见,他不复平日威严肃凛,看起来疲惫又憔悴。
“她现在仍然昏迷,生死未卜,也没有好转的迹象,”赵元绎望着他无悲无喜,“太子回去吧,你见了她也无济于事,只会让自己多一分危险。若她好转,我会命人第一时间告诉你。”
“你口口声声,孤见她只会染病,”赵崇峻盯住他,“那你呢?你为何会在这院子里?你也染病了吗?”
“我若染病,尚有太子可以稳固斡旋;若我与太子同染病,岂非成了他人彀中之物?”他淡淡盯着他。
“你怎知旁人不会病?”赵崇峻哼了一声,“大将军府素来门庭若市,人多眼杂。瘟疫横行之际,他们焉能幸免?”
“他们也染了病?”
赵崇峻直勾勾盯住他:“他们敢杀人灭口,孤岂能容他们逍遥?”
赵元绎神色微动,立时捕捉到他话中深意。
“可这样一来,瘟疫横行,会牵累许多无辜之人……”
“孤不在乎!”赵崇峻狠声道,“孤若痛苦,谁也休想好过……”
这话说得极重,像是说旁人,又像是另有所指。
赵元绎不语。
赵崇峻似乎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所为并不全然赞同,嘲弄道:“怎么了?他们自乱阵脚,不正好给你一点喘息的机会吗?”
“既如此,太子多保重自身,”他准备转身离开,“此症凶险,太子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赵元绎。”
他忽而直呼他名讳,孤身朝他走近了几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太子何意?”
“孤只想提醒皇叔,卫昔玉是孤的太子妃,她生只能与孤同寝,死也要与孤同穴,”赵崇峻定定望着他,“请皇叔看在孤的面上,多多照拂,孤会一直等着她醒……”
“自然,”赵元绎不多言,转身消失在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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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日,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日夜轮流守着卫昔玉。
赵元绎从来没有这么无能为力过。每一个夜晚都像是最后一夜,她的性命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只能徒劳地用手挡住狂风,让她燃得再久一点,更久一点……
她说过,自己不过是连接他和赵崇峻的一根锁链,如果真是这样,就算她断了,他难道不能找更多的锁链重新连上么?
可现在,他的全身都像灌满了铅,沉重,疲惫。到底在坚持什么,期许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从一场迷梦中醒过来,下意识机械地去抚摸她的额角,却不相信似的又摸了摸,随即陷入某种无措的狂喜。
“医官,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