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用如此尖锐的语气对待过自己的孩子,甚至对任何人也未曾有过。
“你不学好竟学人造反作乱”话未说完,江夫人已是浑身颤抖,眼眶瞬间通红,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全靠扶着椅背才勉强支撑。
这种事情是根本不能做的,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而站在她面前的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任由她夺走面具,他只微微偏了下头,避开母亲痛极的目光,语气轻描淡写,“母亲,您总是不满意,我做什么,您都不满意。”
“小时候在乡下,邻家孩子来找我玩,您把他们赶走,说人家看不起我,拉着我回家,要我专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才有出息,我听。”
“后来长大了,书读得尚可,与我心爱的姑娘定了亲,只待考完回来成婚,可到了京城,处处不顺,我要辞官回乡,您说不行。我也听了。”
“再后来她也到了京城。我想带她走,可我知道您定是不愿的,定要说耽误前程,自毁长城。母亲,您知道她大婚那天,我为什么要快马加鞭离开京城去江南吗?”
说完这句话后,他沉默了很久。
“这几年,你要我到处跟别人相看,我也去了,事事都听你的,依你的,母亲,究竟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你给我一条明路?”他说话的语气毫无起伏,让旁人得心里直冒寒气。
江夫人嘴唇哆嗦着,浑身剧震,半晌才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怪我?”
章尧忽地轻笑了声,“母亲多虑了,这府邸,您是主人,要什么,想吃什么喝什么,下人自会恭敬奉上,您安心住着便是。”说完,他不再看她。
“你在怪我”江夫人眼神涣散,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恰在此时,侍卫高声通报,声音瞬间盖过了江夫人的低语,
章尧有事,转身便大步踏入瓢泼大雨之中,身影瞬间被浓重的夜色吞没。
屋子里,
江夫人彻底瘫软下去,手猛地撑在旁边的案几上,
“哐当”一声脆响,案上茶碗被带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我的错都是我这个没用的娘的错”她失神地望着地上那些尖锐的碎瓷片。
两个婆子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搀扶,哪里还听得清她破碎的低语。
风雨如晦,夜色浓稠,
章尧策马狂奔,马蹄踏碎一地泥水,在通往主帅军帐的道路上疾驰,
冰冷的雨水疯狂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浸透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
就在他翻身下马,湿透的靴子即将踏上军帐前台阶的瞬间,
心口猛地一阵毫无预兆的,急速的收缩,
章尧猝然抬头,前方是一片黑茫茫的雨夜,雨水顺着他的面颊,下颌疯狂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