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夫子在叫你。”
……
姜觅因后脑勺传来被重物砸到的剧痛清醒,她身体的反应比思绪更快,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双手掌心摊开,摆出一副要以掌回击的动作时,她的视线被面前那具清瘦的身体遮挡。
她缓缓地抬头往上看,看见一只皮肤发皱,贴着骨头的手掌在摸下巴上的花白胡须。
眼前的人目测六十有余,胡子和垂在两肩的头发均是花白,有喉结,但脖子和脸上的皮肤褶皱得厉害,只有泛着油光的颧骨是凸起的,将薄薄的皮肤撑开。
她的身高放在男性群体里也不算矮,但她只到这个人的腰间?!好高?
姜觅察觉到不对,飞快往四周看了一圈。
一张张还未褪去婴儿肥的童稚的脸,正齐刷刷地看向自己。
这里是一块辟出空地的山谷,三面环着山壁,末尾的一条土路似是出口,场地里布置得像教室一样。
每一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张简易的矮几,小孩们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向的最前方比她们这里稍高一阶,可能是讲台?也摆着一张矮几,只是更大,上面堆满竹简。
“镜子……”姜觅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是谁,环顾着四周喃喃低语。
面前的人冷哼一声,手啪嗒一下拍在姜觅头顶。
“甲丁六,你好大的胆子!在我的课上睡觉,还敢找我要镜子,你以为现在还是你大母做王女的时期?”
这人说起话来铿锵有力,话音一落,在场所有的人,除了姜觅之外,都在大笑。
胆子大一点的不怀好意朝着这边喊。
“夫子!她肯定和她那不知廉耻的阿母一样,也想夺位!”
这人喊得过于直白,声音又大,引得人群噤声,离她最近的女孩用手肘制止她。
“甲丁六,你是吗?”夫子用手指托起姜觅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
甲丁六,大母,王女,阿母……好陌生的词汇。
姜觅瞪大着眼睛,在对方凑到自己眼前,低着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轮廓。
此刻的她是个一米四不到的小孩,扎着垂月髻,穿着一身白色粗布衣裳,腰间扎着一条红色腰带。这脸和自己小时候有些像,她可能就是自己?她对孩童时期的记忆模糊,不敢完全确定。
夫子盯着姜觅许久,垂下手问:“你复述下昨天学过的‘九女之争’。”
姜觅解释不出,眼睛眨也不眨地沉默。
“站到后面去,不到月亮跃过山头不准离开。”夫子说完,点着挨姜觅最近的一个紫衣女孩说,“你来解释。”
紫衣女孩落落大方地起身,她比姜觅高一个头,皱着眉毛看了姜觅一眼。
“两百年前,以女为尊的姜家一直秉承的是继承制度。族长死了由其亲妹接位,亲妹没了再是女儿,总之,大辈优于小辈,如果家里没有女儿则会被排出那一代的核心圈。这规矩不好,几番争斗之后,发生了九女之争,即九个血脉相近的王女夺位。”
夫子问紫衣女孩:“这段混乱的历史,是由谁扭转乾坤的?”
紫衣女孩说:“是夫子家的长辈,她是一个血脉纯净且有能力人,被拥簇上位后,大刀阔斧的改革。她说族长的位置得由有能力的人坐。何为有能力的人?即新族长就任十年后,年方十岁的女孩可参加下一任族长的选拔,愿意受训,通过重重筛选,被认定的人,就是有能力的人。”
夫子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那是谁想沿用旧制,试图谋反?”
紫衣女孩心虚地看了看姜觅,小声地说:“是甲丁六的阿母。”
“你回答得很好,希望甲丁六将你说的话听进去了。”夫子说。
夫子背着手转过身,仰着头,目光看向距离她们这里有一段距离的山峦。
姜觅用余光望去,山峦本身并无特殊,但正逢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正好将整个山峦笼罩,仿佛某个人的头顶戴着一顶金冠。
九女之争……姜家还有过这么一段?完全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
“你是我,我是你,他是他,都可以啦。”姜觅的思索这句关键信息。
也就是说,在这里面,她是小孩,小孩是她。那“都可以啦”的承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