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秦素软成一滩,任由常汝琰从床上捞起,一路抱出了屋外。
她昏昏沉沉地,连睁眼的力气都欠缺,只能感受到周遭轻轻晃动,随后便落入一片温热的水波中。
等她费力睁开眼眸,望见四周青雾袅袅,幽静萦绕,竟是一处露天汤池,倒有几分温泉山庄的模样。
常汝琰从后揽住她,秦素的身子软地下坠,就这么由他抱着,软绵绵地像没了骨头。
缓过劲后,秦素终于有了余力打量周围。
不由暗叹这人太会享受,这种地方竟然都置办了泡汤的地儿。
常汝琰斜倚着,乌发微湿,手臂环扣着秦素的肩,外衫松散,微敞的下摆浮在水中,眉眼带着惬意和餍足之色。
他端起石几上的冰茶抿了一口,而后俯身轻抬她下巴,将口中的凉意一丝不落地渡给了她。
“唔……”
冷甜的液体滑入喉间,秦素挣了挣,几滴水珠从嘴角溜出,顺着脖颈滑到肩窝,激得她一阵轻颤。
“人面兽心。”终于挣脱了钳制,秦素染着哑涩的嗓音带出明显不满,“用我们那边的话讲,你就是衣冠禽兽,pua界祖师爷,海王战斗机,用这边话讲,以前肯定祸害不少姑娘。”
常汝琰听着她嘴里蹦出的天外词汇,漾出些戏谑,“衣冠禽兽罢了,无师自通总成吧。”
“我呸。”
秦素这会儿真被气笑,懒得和他计较,索性放松身子靠回他怀里,仰头看着天际的清冷圆月。
墨蓝夜幕下,她沉静了片刻,开口问,“当年怎么逃出来的?”
常汝琰蹭了蹭她的发顶,手臂紧了紧,“父亲常年镇守边疆,敌手无数,为护我周全从没有让人知晓我的存在。杜临行事狠绝却也自以为是,不知府中有条通往后山的密道。”
难怪,如果不是这样,只怕早已经命丧当场了。
“那总督……”秦素顿了顿,追问。
“是我父亲的故交,也是我的义父。”常汝琰语气平缓,“义父赶到时已经晚了,府内火光大作。他没有在烧焦的尸骨中找到我,就循线索找到林间荒野,我在那昏迷了整整三日。”
秦素眼底一震,呼吸才刚一凝,又忍不住颤了颤。
她听着他平平淡淡诉说这段过往,喉头却像堵了一团刺,疼得难以自持。
十三四岁,放在现代也只是稚气未脱的中学生,却要目睹全家惨死,独自一人挣扎求生……
秦素根本无法想象,他是以怎样的意志撑过来的。
“那……总督的孩子呢?”
“二老原有一个儿子,只可惜在年幼时便早夭了。巧的是他的年岁和我相近,而且少有人见过他,因此义父将我认作膝下子嗣,以此掩护我长大。”常汝琰顿了一瞬,“为了瞒过杜临的眼线,义父将我送上山中武庵,从此我专心习武修行,再没有回来过。”
秦素依偎着他,沉默消化这些过往。
片刻后,她缓缓抬手绕到他背后,隔着清浅水流触上他的疤,低喃道,“那时候,很疼吧?”
这伤刻在血肉之间,怎么可能会不疼?
常汝琰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向自己心口,眼眉略弯,“如果这些是为换来你出现在我身边,那便不疼。”
话如钝刃磨心。
秦素眸光微颤,忽而被一股难言的酸涩情绪攫住,她嗔了他一眼,“胡说八道,油腔滑调。”
常汝琰不以为意,将人搂得更紧,脸颊靠上她耳廓,缓缓悠悠道,“师父以前总说我心性浮躁,难成大器,如今看来他老人家怕是没说错。”
秦素有些疑惑,“怎么?”
常汝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眸里倒映碎光,“遇见你后,我这颗心怕是再也静不下来了。”
秦素的耳根霎时烧起来,被这话撩得心神俱乱。
这人不装了之后竟然这么收放自如。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先前同事成天沉迷权谋小说深情男主,只因魅力百发,箭箭正中靶心。
两人对视无言,池水泛着微波化开月光的清辉。
秦素忽然被眼前情景蛊惑,抬手轻抚他眉眼,从深挺的眉骨到直挺的鼻梁,再流连到那削薄的唇,每触一处,心中反而愈发荡漾。
褪去所有伪装后的常汝琰简直摄人心魄,像是迎光而生的画中人,每一分线条都正中她的审美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