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孟母带着五个学徒在劈竹条,孟父和孟春在大排屋里做花圈,闻声,父子俩都走出来。
“官爷,我家的户税已经交了。”孟母误以为是来催缴户税的。
“你们店里一共有几个人?”差役粗着嗓门问。
“我们老两口和我儿子,还有六个学徒。”孟母说。
孟父上前,问:“出什么事了?”
“就你们九个人?有人检举你们纸马店包藏农户经商,这个人就是你们出嫁的女儿,她人呢?”差役看向阁楼。
“她呀,她在家带孩子洗衣裳。”孟母“哎呦”一声,说:“我这女儿带着孩子回来住,不止是她,就连我女婿也在,他们一家住在我这儿,只在我们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劈劈竹条,这算什么经商。”
“不对吧,上个月陈老先生的葬礼上,那两匹纸马不是出自她的手?买家都承认了,你们还有什么可否认的?把她叫过来,从事商贾之事,就要重回商户。”差役恶声恶气说。
孟母冷笑一声,“你有本事去绸缎行守着,把那些自己绣手帕卖的妇人都抓起来登为商户,她们都不算从商,我女儿算哪门子的经商。你又是哪门子的差役?商户农户都分不清。我女儿是外嫁女,她扎纸马是为给爹娘帮忙,她沾商贾之利了?卖纸马的钱是我们拿的,你不信你去查账。”
“你叫什么名字?你别是个假差役。”孟父同样强硬,他吩咐说:“孟春,去瑞光寺找寺正,有贼人来闹事。”
“好。”孟春拔腿往外跑。
差役变了脸色,他看向孟父孟母,威逼道:“你们要跟官府对着干是吧?”
“我们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想法,我们就是寻常商户,只想老老实实做生意,但你想来欺压人,我们也不怕你。”孟父说。
差役当然知道,孟家纸马店是瑞光寺山下唯一的私产,官府的人都清楚这一家是空慧大师的亲人,轻易动不得。但顾家的二公子找上他,他不敢得罪,只能上门找茬。
“你们得罪了谁你们自己清楚,对方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让孟青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不再经手纸马店的生意。你们要是想过平平顺顺的日子,就送她回婆家。”差役变了态度,他和善地商量。
“我活了四十来年,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让出嫁女回娘家住的。”孟父笑,“你们这个要求太无礼,我们不答应,就是闹到衙门,我们也不怕。”
“好赖话你们都不听,为难的是你和我。”差役摇头,他弹弹皂衣上的灰,拎个板凳出去,一屁股坐在纸马店门外。
孟父孟母跟出去。
“我不闹事,你们也不用搬出瑞光寺来吓唬我,我就坐在这儿帮你们守生意。”差役无赖地说。
恰好有客人上门,对方在不远处看见纸马店外坐个差役,犹豫又好奇地盯着,没敢过来。
孟父只得走过去,问:“要买明器是吗?”
“你们店里出事了?”
“没有。”孟父否认,“你随我来。”
客人跟上去,进门的时候又问:“真是官差,店里出什么事了?”
差役笑笑,说:“不是大事。”
客人一听,心有疑虑地进店转一圈,出来时,手里只拎一捆纸钱。
孟春领着寺正赶回来,孟母立马告状:“慧觉师傅,这人坐在我们店外影响我们做生意。”
“施主,为何闹事?”寺正问。
差役起身行个礼,他回答说:“有人检举孟家纸马店包藏农户经商,证据确凿,这家店的东家却声称是亲戚在此帮忙。为辨明真假,我得守在这儿查看,回去也好跟县令大人交差。”
“我出嫁的女儿在娘家帮忙做事,我又没给她开工钱,怎么就经商了?你不信叫人来查账,我店里每一笔生意都有走账。”孟母烦躁地说,“哪有如此无礼的人,硬逼着我们赶我女儿回婆家。”
“你明面上不给她开工钱,私下有没有给她钱谁知道?”差役叫。
“施主,你管得太宽了,这是人家家事。”寺正开口,他勒令说:“你立马离开,否则我将安排人将此事上报给马县令,他是否知道你在此徇私枉法,到时一问就知。”
差役哑然,只得离开。
孟父孟母跟寺正道谢,寺正颔首,也跟着离开。
但差役没走远,他就在瑞光寺山下转悠,瞅着带孝的人朝明器行去,他就跟上,逢纸马店客人多的时候,他就进去找个茬,不等孟家人去请寺正,他又迅速离开。
一天下来,生意虽说没受多大的影响,但孟父孟母和孟春都气鼓鼓的,一脸的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