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文章,除了宫里那俩狼崽子,谁做得出来?而不论是谁做的,意味的都是萧灼烦了姑侄两个的上蹿下跳,常山王府要是还把人留着,保不齐一家老小都要倒霉。
常山王妃虽然觉得他话不中听,却真怕侄女招了灾星殃及她和儿孙,也便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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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灼申时便回了昭阳宫。
一到寝殿,看到的情形令他脚步顿住:
朝宁、暮安一左一右地睡在兰悠身侧,一个搂着兰悠的手臂,一个小胖手贴着兰悠颈部。
兰悠也睡着,神色的柔软纯真,活脱脱身边两只崽崽的翻版。
如此动人的画面,叫任何人都不忍心打破。
萧灼将脚步放到最轻,走到榻前,俯首亲了亲睡在外侧的儿子的小脸儿,又极小心地探了探兰悠额头的温度。
仍旧没发热,太好了。
萧灼噙着微笑,轻手轻脚到书房去。
到晚间,贺兰悠看起来便已一切如常,守在身边的一大两小俱是逸出欢喜的笑容。
贺兰悠是真习惯了生病的光景,总不能习惯的,不外乎两个孩子的担忧。今日他们陪了自己整日,一唱一和哄人开心,当时唯觉欢喜,过后却忍不住一阵阵心酸。
她从不希望,在这样的时日,看到孩子超出年龄的懂事,那只会让她心疼。
萧灼哪里看不出她柔肠百结,却只有宽慰的心,说不出宽慰的言语。他说再多也无用,只要有一点没做到,便是示好不成反结仇。
晚间,两个孩子要跟爹娘一起睡,夫妻两个异口同声地应下。
转过天,嫔妃照常前来请安,一个不少。
有的人自然是盼着皇后一病不起一命呜呼,瞧见人家一切如常,当真沮丧了一把。
至于丽贤妃、方慧嫔、高嫔、李美人、吴美人、贺选侍几个,则是满心满意盼着皇后安好,见到了人,面上只有欢喜——搁下进宫先后、前缘旧故不提,几个人如今是妥妥地站到了皇后那一边。
贺兰悠也知道,明面上大的恩赏需要机会才能给她们争取,平日里便也只能让宫人多加照看,丽贤妃与方慧嫔不需说,余下的四个竟是与她们两人一样,都是心大到已不图晋位的做派,想来也是有趣。
贺兰悠免不得想着,固然是有些人的心迹不需探究,有些人的心迹要观望许久,但只要能一直在面上如此,她就会为她们多做打算。
打算之中的一条,便是希望萧灼不白忙活,子嗣多多益善。
这样她才能捡漏。
本朝宫里的女子命苦,倘若一生无所出,又是帝后都不待见的,那么帝王百年之后,便要去寺庙修行;膝下有子女便又不同,可以在宫中安然养老,就如现今那些安居宫中一隅的太妃太嫔等人。
只要是值得的嫔妃,这方面的事,贺兰悠便也会为她们算计到、做到实处。
说白了,萧灼那混帐已经妻妾成群,在不碍着她的前提之下,她为什么不让别人好过一些呢?
在宫里的这些女子,包括她贺兰悠,谁不是被他误了终生?这年月,做帝王嫔妃是再正常再荣光不过的事,谁吃撑了才会顾及皇后的心思——《女德》、《女戒》、《女训》怎么来的?
那么,只要可能,又何必瞧着谁都不顺眼?
自然,贺兰悠从没有打造个气象一新的后宫的出息,脾性实在不允许,她只是希望,与相互善待的女子平稳安然地结伴走到新朝,便是最好。
思虑着这些,这日早间的皇后神色便显得比往常柔和些许,容着嫔妃扯了许久的八卦才端茶。
回到内殿,贺兰悠惦记着今日要进宫的小嫂嫂,吩咐星玉:“让御膳房多做些可口的糕点,小厨房也别闲着,赶早备好几道硬菜。”
“奴婢晓得,”星玉笑着扶她到软塌上落座,“好茶也备好了,但您不能喝,只能喝热好的羊奶。”
贺兰悠轻轻打她一下,“老道士来一回,你们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一段时日,可真受不了。”
“您还受不了?瞧着您平时那么不听话的做派,奴婢们早就快闷出心病了。”星玉又气又笑,“我们敬着叶天师,不也是随着您?”
贺兰悠扶额,“可真是的,人果然不能生病,生病缺理。”她真正想说的是:喜欢吃羊肉,但真喝不来羊奶,勉强她喝那个东西,太缺德了。
星玉不理她,转身拿了小毯子,给她盖在膝上。
卢久安进来通禀,语气有点儿急:“皇后娘娘,常山王妃带着许氏女递牌子进宫,她也是真没法子了,原本今日要送许氏女出京,奈何许氏要死要活地闹,说要是不能见皇后娘娘一面,便是白来了京城一遭,不如自尽了事,也真用东西划破了手腕、颈部,连常山王也无可奈何。”
贺兰悠按一下眉心,拿不准萧灼是怎么料理许婉的,沉吟一下,道:“那就让许氏来,常山王妃就不必了,你们请她到偏殿,用些好茶好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