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接过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打开,将资料细细翻阅,通过纸张的色泽保存状况可知,东西距今有些年头,他看完转向秋蝉,“蒲昆,是谁?”
秋蝉回禀:“蒲昆曾是徐州一名参军,后在徐州守城之战后莫名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鬼,属下盘查青州军务时发现此人踪迹,于是尾随追查,他自青州一路往南直至徐州,似乎对当地很是熟悉,属下将此人画像呈给俞大将军,俞大将军立刻认出他的身份。
属下不敢打草惊蛇,只着眼线继续尾随,待听世子爷吩咐再行下步部署。”
一个消失了十几年的人,忽然重见天日,还是在此等紧要关头,从新罗登船抵达青州,而后直奔徐州而去,他想谋划什么。
蒲昆
沈厌在心里缓缓揣摩,眼下青州各部为闻人奕登陆新罗紧锣密鼓的筹备,蒲昆从新罗来,是否又与此战相关,不论如何,此人决计不能离开视线。
“不要让他再次消失,有任何情报即刻回禀。”
“是。”
舅舅在信中提及,当年蒲昆虽只是个小小参军,但为人很有想法,与同样官职不高的沈昌际遇相投,两人算是莫逆之交,但守城战后,蒲昆消失,自此下落不明,沈昌曾为他立过衣冠冢,以做凭吊。
或许蒲昆身上藏着的秘密,能够解开母亲猝死的谜团。
初春时分,青州府依然呈现出繁忙有序的景象。
沿海一带各港口千帆列阵,云樯蔽日,晨雾未散,便见三百余艘楼船首尾相衔,玄铁打造的船锚沉入海底,锚链拖拽声与海浪轰鸣交织涌荡,发出低沉剧烈的响动。
岸边桥上,青州军士卒肩抗粗粒麻绳穿梭如织,将新制的桐油帆布层层覆于甲板,斧凿只剩震耳欲聋,工匠们昼夜加急加固船舷,每道榫卯都灌入融化的松香,再以铁定层层楔入。
按照闻人奕的布排,一个半月后他将携郁青自莱州港登船赶赴新罗沿海一带,与新罗兵汇合呈围剿之势包围高句丽和百济,将贼人驱赶至岸上,再行陆战。而与此同时大战待发,青州百姓不能没有防护,故而闻人奕命庞蒙和关朗留守青州,各沿港口巡视监测,以防去岁年底刚剿灭的倭国贼寇趁机起乱,攻上港口进城抢夺。
半月来,闻人奕每日都要巡查港口进度,而每每归府,时常夜深人静,秦栀给他换药的时辰也越来越晚,有时等不到,便趴在桌上睡着,待他回来再强行睁眼,惺忪间听他讲述这一日的行程。
她等习惯了,也不觉得冲撞,一个月后,闻人奕胸口的伤开始褪落伤疤,新生出的肉粉嫩,他又经常奔袭在外,汗水海水夹杂在一起整日淹着,那里总不肯好,他抓出痕迹,想是难受时候胡乱摸索过了。
秦栀写信给大表兄,同他讨了两瓶生肌膏,这夜闻人奕回来,她便准备帮他涂药。
“我自己来。”闻人奕嗓音沙哑,甲胄发出冷厉的撞击声,他脱下后搁在桌上,转头朝秦栀伸手。
秦栀不给,他便耐心等着。
“其实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你不用每日都等在屋里。”
秦栀皱眉,问道:“我走了,你会乖乖涂药吗?”
闻人奕瞥了眼生肌膏,笑:“这种东西涂不涂都无妨,我也不在乎多留几个疤。”
他肯定会嫌麻烦,接了药膏便会放到一边,下次再用,也不知什么时候,秦栀没给他,握着药膏努了努嘴,示意他坐回去。
“我保证涂得很快,你不要嫌我麻烦。”
她这么说,闻人奕的确不好推辞,索性坐下来,自行将衣裳解开,却没有像往常那般里衣全褪,而是稍微挽到肩后,露出左侧半边膀子。
全是汗,带着海水的咸腥气。
秦栀沾着清水擦拭了伤口周围,而后抠出一点生肌膏,照旧是搓热后涂到他伤疤上,轻轻拍了会儿,因皮肤黑,看不出拍的是否用力。
抬眼,闻人奕正在看她,目光坦诚直率,似乎没意料到她会抬头,被捕捉到时他有刹那的恍惚,而后如常般笑了笑,将衣服拉高,穿戴整齐。
“多谢。”
“客气了,闻人表叔。”她看出他的避嫌,故意拉长尾音喊他表叔。
果然,闻人奕愣了下,旋即端起长辈的姿态说道:“再有月余我会带郁青前往新罗,倭国可能会奔袭青州,你最好在那之前离开,回京城去。”
秦栀摇头:“我不要,我是来帮你的,我能做的事很多,都还没做,我不可能在现在离开。”
而且沈厌态度不明,嘉文帝若再行阴诡之事,她总要守着闻人奕才安心。
他是如此好的人,好到不会让秦栀生出丁点恨意,即便被拒绝,还是希望他能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那之后你跟关朗庞蒙待在一处,不要擅自离开。”
“好,我答应,我肯定不添乱。”
既要开战,伤亡在所
难免,她是医者,治病救人也是本分,如此,秦栀给沂州外祖父写信,不出半月,外祖父的支援便抵达青州,统共二十三车,不外乎是治疗外伤,疟疾还有其他水土不服的药材,加上官府供应,已然足够。
青州城收到一批新铸的床弩,闻人奕领将士围观试用时,发现这些床弩经过改良,能从先前的七百步射程达到一千步,攻击范围更加广阔。
“听闻是你姐夫做的,真是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