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蘅由其中听出孔春的声音,心头猛然跳空一拍。
她先是惊愕看了谢昭珩一眼,而后又扭头望见哭着朝她跑过来的孔春,忽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将手中的匕首收回鞘内,紧急塞入袖中。
或是谢昭珩的脸色实在太过阴沉得吓人。
或是她也没想到应该如何应对眼见的场面。
许之蘅抽噎一声,瑟瑟发抖着,散发出些小心翼翼的怯懦,虚声弱气唤了声“母亲”,而后扶了扶额,就这么两眼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肖文珍自是立即俯下身去扶,她将女儿楼在怀中,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晋王殿下,敢问我儿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要被压到此等衙狱公堂之处来?未免扰乱公务,我方才在外头生忍着未曾入内,等得实在心慌才进来,谁知就撞见此等情景?”
肖文珍越想越心疼,将怀中的女儿紧搂了搂,因为出于不忿,言语也有些哽咽。
“我儿离散家中十余年,就算行为举止缺些体统,却也绝不至于乱纪违法,我这就要带她回去养伤,若晋王查出她有任何违纪之处,只管来首辅府拿人,可若她循规蹈矩却要身受此辱,我许家绝不同你善罢甘休!”
望着她们一行人离去的背影。
谢昭珩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下颌紧绷得近乎扭曲,额间青筋跳跃,身周的空气都冻裂到凝滞。
还不待查问,就见个姗姗来迟的士兵,塌天大祸般跪在地上,抖若筛糠回禀道,“小的有罪,小的该死,方才晋王殿下让小的通报许大姑娘离开,结果小的一阵腹痛……小的失责,今后再也不敢了,晋王殿下饶命。”
肖建跟在晋王身侧多年,早已摸透他的心性,先是悬着心尖看了眼主子脸色,知他此刻受此无妄之灾,必是恼怒异常,想到方才在衙房中办的是私事,且又见主子恼得说不出话来……
肖建上前一步,代为下令道。
“今日发生之事不准外传。”
“此人延误主令,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
皇宫。
翰林院。
孔立城原是寒门出身,相貌平平,既无曹安高中探花才学,也没有钻营逢迎的心窍,在翰林院入职后,并未受到赏识,就连编纂的书籍都是最边缘冷门的。
可自从首辅夫人亲临孔家拜谢的消息传开后,孔立诚便被上峰委以重任,与曹安一起,负责起草诏令。
短短几日间,京中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做为孔立诚的同乡,曹安几乎是迅速咂摸出其中的不对劲。
这日午歇,曹安将孔立诚拦在廊道中。
“立诚兄,我听说首辅失散十余年的嫡长女寻回来了,还是受你们孔家的照顾入的京?此女是伯父伯母入京半路上偶然碰见的么,还是?”
二人算是熟稔,孔立诚又是个实诚人,只语焉不详道,“家父家母胆子小,不会收留不知底细的女子入京。”
“那就是桃源县的熟识?”
曹安得到预料中的答案,心中疑惑更甚,又问,“可我自小在桃源县中长大,怎不知有这么号人物?立诚兄可否方便告知我此女以前的名讳,我或许认识呢?”
孔立诚见今日是彻底敷衍不过去,只无奈道,“都在京中,你今后总会会见到……所以现下告诉你也无妨。”
“那许大姑娘,实则就是薇娘。”?!
这委实大大出乎了曹安的意料。
他脑中将桃源县所有适龄的姑娘都想了个遍,就是没想到薇娘头上,以至于呆立当场。
“怎得会是薇娘?她不是被丁叔收养,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么?我上次回去省亲时,她才嫁了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莽汉,说要同他好好过日子来着……”
孔立诚干脆一股脑将他知道的,三言两语全都吐露了出来,“丁叔意外去世了,她那夫君好像是个在逃的逆党,伤好之后也跑路了,薇娘无处可去,所以只能拿着信物入京寻亲。”
“岂会如此……”
曹安闻言,又是惊又是怒,袖下的手掌攥紧成拳,“我就知道……我就知那人是个居心叵测的混帐!薇娘当初如若信我,岂会受这么多苦,早就一路好吃好喝随我入京认亲了,丁叔说不定也不会死……”
“可世上哪来得那么多早知如此?”
“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孔立诚见他反应如此大,不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曹安,你我相交多年,我知你对薇娘的情意,之所以瞒着你她入京之事,一则是她不让我们同你说;二则,我也是在为你考虑。”
“你大婚之期已定,不日就要成亲,此时就该抛却那些前尘往事,一心一意筹备婚事。且说起来,那位许曼姑娘还是首辅胞妹,今后你就更得同薇娘避嫌了。你们虽无夫妻缘分,却也还有几分亲缘,今后各自珍重,相互照拂,如此也算全了少年相知的情义。”
孔立诚说罢这番话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