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糕搁在了他面前,颜色青翠,碧玉似的。他吃了一块,压下心头多余的感觉。
淡淡的茶香味,以及粳米自带的绿畦香,味道上就引人入胜了。
虽说没有放油,但入口很柔和,因粳米中本身就含有丰富油脂。小时候崔沅还喝过母亲专门熬给他的米油粥,因为有段时间喝乳母的奶上火,母亲便请教了懂喂养婴幼的嬷嬷,听说喝这个对小孩子好。
米油粥是什么口感,他全不记得了,这件事还是祖母闲时与他提起的,在父亲的手记中亦有出现。
说来也巧,他昨夜因先前想到这本手记,一时兴起,又翻出来看,正好看到这儿。
祖母提这件事为的是唤醒他的孺慕之情,父亲则是在手记中“控诉”了自己,还在襁褓中便让他的夫人烫伤了手,长大岂不更是个折腾精?
回忆到这,崔沅唇角微微勾了勾。
米糕的松软之下,暗含着酸甜脆爽的蜜渍青梅,亦是甜味的来源。比起外头点心铺子的蜜煎果脯,味道果然清淡。
很不错。
崔沅细细品味着,又想到她方才说昨夜研究的方子,岂不是熬了半宿?
难怪……
视线中,晨光里替鹦鹉梳羽的窈窕背影,还穿着他为她挑选的布料裁成的裙子。
心情跟味蕾都愉悦了起来。
第26章红袖香“莫非这病症会致人那方面不行……
白露初凝,桂香染衣,崔家园子中秋海棠盛开,垂丝如红泪。
值此秋期,府上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叶莺提着鸟笼在园中溜达。
毛毛跟豆豆特别喜欢去临水的地方,她便每天带着它们在府里东苑湖边的亭子里玩。
这件差事实在轻松,两小鸟特别聪明,一到时辰自己便飞回来了,她只需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亭中发发呆、赏赏景,惬意得不行。
水边,木芙蓉开得正盛。
因花瓣内花青素含量会随着朝夕变化,时人又称这种花为“三醉芙蓉”,并诗云,“晓妆如玉暮如霞”。
眼下辰时过半,木芙蓉还只是浅淡的粉色,间或夹杂几瓣雪白,浓淡相宜。
叶莺本就坐在亭子里,又被这些茂密的茎叶挡去了大半视线,自然不知道有人正在往这边靠近。
直至听见花丛后传来一道青年男子闲懒的抱怨声:“嗤,上京这鬼地方,怎地比雁郡还冷,冻得我这只腿痛老毛病又犯了……”
“走不动了走不动了,坐会歇歇。”
兴致勃勃道“许久不曾来”要逛园子的是他,没走许久就嚷着要歇息的也是他。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因病精力不济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这威风赫赫的祝小将军。
崔沅颇是无语,支支下巴:“那边有个亭子。”
二人走过三折画桥,从那开得蓬勃烂漫的木芙蓉后转了出来。
只见走在前头的祝榆明显愣了下,“嗬”的一声,语调含笑:“崔府的婢子,如今都这般貌美吗?”
崔沅原本垂着的眼皮,掀了起来。
叶莺原本坐在凉亭石凳上看鸟儿在花丛中上上下下,眉眼神情皆放松。当下忙起身,对着二人一福——她虽听说过,却是不认得祝榆的。
但看对方衣着服饰,以及崔沅亲自相陪,还离开了竹苑到这园子里来游逛的举动,她也猜得到对方身份要紧。
至少上一次那王爷模样的贵客来时,崔沅可没有这样陪着逛园子。
听见祝榆的调侃,想不到还是个风流的。她将头一垂,有些不知所措。
崔沅的目光落在她那绕了好几个死结的裙带子上。
堪比身侧的木芙蓉花朵还大的一坨绳结,因着福身的动作摆动,格外明显,颇有些可笑。
祝榆显然也注意到了,稀奇道:“这丑玩意儿莫非是上京近来时兴的花样?你上前来,让我瞧瞧。”
叶莺知道被打趣了,将那裙带子捏在手里,解也不是,只好往后藏了藏,红着脸唤了一声崔沅:“长公子……”希望他替她解围。
她这人闲着发呆或思考事情的时候,就会有许多无意识的小动作,譬如剥死皮,若是没有死皮,手边但凡有些什么,都会沦为她霍霍的对象。
崔沅颔首,瞥一眼石几上的鸟笼,问:“毛毛跟豆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