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路过,小哑巴认出是旁边的住户,赶紧跑过去拦住,“啊啊啊”地指着裴赢的大门口。
他样子很急,不会说话,就能发出那单音,传到人耳朵里又吵又烦人。
那汉子扬嗓子“呦”了声儿,大咧咧说:“这不是小哑巴吗?”
他连眉毛都是扬着的,眼珠子往下压,一幅稀奇又嘲弄的模样,嘻嘻哈哈地逗他:“在这干嘛呢?偷东西呢?”
小哑巴不会说话,他们就觉得他脑子也不好,是个傻子。
他们看不起小哑巴,因为总觉得傻子会偷东西,随口骂两句、啐两口也不打紧。
小哑巴一直指着裴赢的门口,那人却不随着他的动作看,自顾自笑了两声,摆摆手把他赶到一边,扛着扁担走了。
小哑巴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看那人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裴赢上了锁的大门,半晌,他低下头,挪动步子,往家的方向去。
他的脚印儿踩在黄土地上,两行脚印沉的沉轻的轻,沿着那坡路的最边边走。
路上来往的人看见他都多看几眼,就像看来村子里演出的马戏团里的猴儿。
他又去了趟西瓜地,棚子好好的,满地油光铮亮的大西瓜。
有几只羊闯进了地里,正明目张胆地低头啃着秧,他气坏了,抓起地头上的石头,大声“嗷嗷”地跑了过去。
羊被他吓着了,四散而逃。
小哑巴举着石头追完这个追那个,满地乱跑,羊都被撵出去了,他弯腰扶着腿累得气喘吁吁,风裹着黄土吹过来,迷了他的眼。
他什么也听不见,就只能看,他坐在地头的棚子口,手里拿着石头,虎视眈眈地巡视着这片西瓜地,只要有牲畜靠近,他就会把它们赶走。
一直到了日暮,羊倌赶着羊从梁上走,红彤彤的日头背景下,人和羊都成了黑乎乎的影,天上星星渐渐亮了起来。
羊都回家了。
小哑巴站起来,挪动发麻的腿,低着头,往家走。
养羊的人家很多,以前他们家也养,只是为了逃难,把羊都卖了,包括那只他从小喂大的小羊羔。
黄土路上密密麻麻洒着羊粪蛋,黑乎乎的,他挑着干净的地方走,羊倌走在前边,他走在后面。
回到家里时,弟妹都在玩,爸妈没在家,灶已经冷了。
妹妹见他回来,连忙跑过来,从衣裳里拿出一个窝窝头,塞到他手里,说:“大哥,快吃。”
小哑巴冲她笑笑,看着门口“啊啊”两声,妹妹说:“大在道口呢。”
道口?那就是裴赢家旁边。
小哑巴抓着窝窝头,又出了门。
道口有不少人聚着谝闲传,他们这些外乡的逃难过来有半年了,今后都要在这儿落地生根,也快融入了。
他们正说着村东头的李老汉相亲的事儿,相的是隔壁村子的一个寡妇,年纪相当,也十分能干,只是长得丑,李老汉不愿意。
小哑巴没往人堆里坐,挨着裴赢家高高的墙根儿阴影处坐下了,并着腿老实缩在那儿,瞪着眼睛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