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及时抬起手阻止了要一剑了结董高魂魄的祝陌归,声音还算冷静。
“寒烟,你先别管。我俩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董高,你从那日起,就对去救你的我有莫名的敌意,虽然你之前并不认识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刺穿了我的心。这件事我到死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从醒来到现在、这个疑惑和你的脸一直伴随着我无数个日夜。”
花漫野说着,右手抚上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平复着心绪。
“可就在刚刚,我忽而通了。
“你到现在,都还以为自己是被害者,你以为自己所受之苦是因为神明不公,甚至以为自己的死是在为我偿命?”
说完这句她停住,突然笑了,笑得十分开怀、又像看见了什么荒诞的喜剧般充满怜悯。
董高见她笑了,认为她是在嘲讽自己,不满地攻击道:
“不然呢?我为了给全镇的人出气,甘做坏人,最后却是这个下场,是我忍辱负重承担了一切罪责。你身为神明都没有我做得多,居然笑得出来?!”
花漫野“哦?”了一声,继续笑道:
“那你可知,我虽死而复生,醒来之后却从未打听过你的结局?甚至你的名字,我都是刚刚才在镇里人口中得知。
“你明明受刑七十九年、罚期满后已年过百岁,但你却没有马上死亡、反而在镇子里像没事人似的整天到处招摇闲晃、想求得人们的尊重,你以为是自己命大?你错了,那因为神明根本就没想让你死。
“你之所以受刑,是因为要借你这个现成的反面典型教会世人:要一心向善、不可以怨报德,天理昭昭、神明在上,寡德损人者神必催之。你可知你所受的七十九年刑罚,足以帮助至少五代人族形成正确的道德观?
“还有你的死,也是因为你恶事做尽、连累整个落苏镇而不思悔改,是人们对你的厌恶使你无法接受、精神崩溃最后孤独而死。
“你从来都不是为我偿命而死,你并没有那个资格。”
花漫野从未如此咄咄逼人,但面对董高——一个活着的时候祸害全镇、死了之后化作凶鬼鼓动更多灵魂与他一起作恶、只为满足自己心中那点可怜的认同感的遗臭万年的渣滓,她没必要保持温柔仁爱、也做不到对着这样肮脏的灵魂露出“神爱世人”的姿态。
她说这些话的同时,一直盯着董高的双眼。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神情从愤怒到质疑、从质疑到否认、又从否认到疯狂的整个变化。
董高此时目眦欲裂、神情疯癫,他挣扎着爬起来,想要靠近花漫野,却因上神的威压而屡屡失败。
他因失去理智而变了调的声音嘶吼着:
“不会!你以为你说得这样有鼻子有眼的、我就会被骗?不可能!!!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笑,你们就是罚错了、无可抵赖。当初就是你,故意来得晚了,想显得自己多么重要,所以我们镇子才会死那么多人!
“魔头把条件开得那样诱人,谁听了不想给你一刀?我只是做了所有人都想做的事而已,所有人都应该谢我!!!是他们恩将仇报,是你们错怪好人,你们才是都该死!”
花漫野听着他失去理智的咒骂,心里盘算着:快了。
除鬼,素来有文武之分。
凡文除凶鬼,要破其执念、令其神魂激荡,而后趁机寻找破绽、一举击溃。但稍有不慎便会使其戾气暴涨,恐牵连周围平民,若有牵连无辜,最后还是要武力除去、功亏一篑。
花漫野看着董高的反应,觉得还差点意思。
她决定再添一把火。
她看着董高疯狂的样子,笑得更加恣意。
“不让我笑吗?笑到你的痛处了?可你到现在都还在自欺欺人啊!
“还自以为永远站在道德的高点,殊不知你从一开始就是众人眼中自说自话的怪人、是个不可理喻的异类。你的成就感来源于对别人的恶意抹黑和打压,所以你从来没有真心的朋友、偶尔一两个真心想靠近你的也被你这幅壳子里恶臭的灵魂吓退。
“生活中与你争执的人不少,但持续与你争执的却寥寥无几。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辩论赢了他们、所以他们才开始对你迎合?可是你错了,不与你论短长只是别人清醒而且明智的远离手段,对他们来说任何与你多余的对话,都是在浪费生命。”
随着她的话越说越多、攻击性越来越强,董高魂魄周围的戾气也前所未有的浓郁,此刻已经凝成灰黑的实质。他终于忍无可忍,魂魄剧烈震颤、用手捂着耳朵嘶吼着:
“啊!!!啊、啊、啊!!!!!!你这张嘴该撕碎!!!颠倒黑白!你们都该对我道歉,你们所有人都欠我的!都给我道歉!!!!!!”
他终于冲破了威压、向花漫野直撞过来,整个灵魂此刻身形暴长、神志混乱,鬼气四散,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花漫野双目带着杀意,对上那对已经凸出变形的眼睛。
她额间金纹闪亮,左手迅速祭出峨眉刺、灌满了灵力朝董高掷出。
琉光凝着璀璨的光华直直射出,正中眉心。
谩骂声戛然而止,变作无意义的音节、古怪地拐着调子,面前高大的凶鬼还保持着双手向前、欲掐人脖子的姿势定格,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软了下去、在地上化为一堆泥,而后整个崩坏瓦解、顷刻就消散在空气中。
花漫野召回琉光,沉默着收敛了自己周身的肃杀之气,用随身的帕子将琉光使劲擦了又擦。
祝陌归在她身后暗松了一口气,他悄悄收起情急之下祭出的陨铁剑扶桑,怕被她发现似的将已经逼至指尖的灵力又一点一点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