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凉从未做过这样酣畅淋漓的事,他身上出了透汗、又被风吹干,手臂酸痛得几乎发抖,胸口却罕见的不再?疼。
这种极度疲倦却又极度轻松的感受,几乎让他有些恍惚,有些忘了盘算杀狗皇帝的事。
郁云凉把?弓小心收好?,他走到?树下,扶住祁纠的肩:“射完了。”
祁纠偎着树干,身上裹着那?件厚氅,吐息浅淡轻缓,被他一碰就滑下来。
郁云凉不觉得意外,跪在地上抱稳他,小心摇晃:“殿下。”
“殿下,醒醒。”郁云凉怕惊着他,声音极轻,“回?房睡。”
被他抱住的人胸腔轻震,咳了两声,慢慢睁开眼睛。
郁云凉等他醒过来:“今日的份练好?了。”
“怎么样?”祁纠笑着问,“中了多少?”
郁云凉回?头看了看校场另一头的箭靶。
中了十之八九,还算能交差。
“明日拿给殿下看。”郁云凉说,“先回?房,你?不能这么睡,会着凉。”
他对祁纠的态度并不稳定,有时规规矩矩叫“殿下”,有时又直呼“你?”,有的时候甚至两个混在一起。
祁纠倒不是在意称呼——主要系统那?边跟踪监测,随着称呼的混乱变化?,郁云凉的黑化?值也相当混乱,不停上下波动。
低的时候几乎不存在,高的时候却能飚满,像是在极为深切地恨着什?么事、恨着什?么人。
针对这种情况,祁纠和系统还准备开个小会,正好?回?去睡觉:“好?。”
郁云凉小心地搀着他起身。
祁纠坐久了,站起来腿上就吃不住力,被少年宦官使足了力气架稳。
“明日我自己来练。”
郁云凉低声同他商量:“把?箭靶拔回?去,给殿下看,好?么?”
祁纠让他练箭,一来是学手艺,二来是清郁气,自然无可无不可:“行啊,就是没我亲眼盯着,可不能作假。”
郁云凉就抬了下嘴角,垂眼反驳:“你?今天亲眼盯着了?”
祁纠偶尔会被这把?冷冰冰的刀反将一军,也忍不住失笑摇头,叹了口气:“今天风不错,挺舒服……实在太困了。”
郁云凉很想点破他是身体太弱,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是点了点头,扶着祁纠回?卧房。
校场在王府后身,要回?去得走不远的路,郁云凉搀着祁纠走到?一半,开始想要好?好?吃饭。
——倘若他从现在起,每餐饭都吃饱,再?多吃些,将来应当就能长得够高、够有力气。
他就能直接背起祁纠,不必再?让这人动腿。
这念头在少年宦官胸中徘徊,不自觉地有些出神,察觉到?肩上的力道,才倏地醒过来:“怎么了?”
祁纠扣住他的肩,微微摇头,眼里显出些思索。
郁云凉的视线瞬时冷沉下来。
他们四周没什?么动静,郁云凉察觉不出有任何危机,但?祁纠既然站住,他的匕首就立时滑在了手里。
“不是刺客。”祁纠沉吟,“有种气味……”
有种他有点熟、又不算完全熟的气味。
很像是他老家开山垦荒前,风里会多出的味道。
祁纠用力向后揽郁云凉的肩膀:“走。”
——硫磺、硝石、木炭。
这是做黑火|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