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没说?话?,陆焚如?听他胸中气息,知道他并没精神不济到睡着,却不知他在想什么。
这样过了许久,老板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温声说?:“不招了。”
“到那时,我要关了店,去享清福。”老板说?,“你未必找得到我。”
陆焚如?听过老板说?什么是“清福”,闲时游荡,困时高卧,没什么急着要做的事,晒晒太阳,酿酒煎茶。
陆焚如?这样想了想,脸上难得微微笑了下,低声说?:“不错。”
老板也笑了笑,阖上眼,这次是真睡在他背上。
那日残阳落在半空,漫天赤霞如?同?灼烧,将天地?映得通红,他握着刀,踩着那红得惊心的路往回走,心头安定却又茫然。
他握紧了他的刀。
……
“师尊。”陆焚如?低声承认,“我是逃走的。”
陆焚如?说?:“我是真的想挣那二十两银子,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吓到了。”
他的力气暂时耗尽,不得不停下修整,小心将熟睡的元神换到怀中,将背负那具身体的狼灵也唤到身旁。
“我那时候想,我是疯了……仇不报了,恨不雪了,我想挣这二十两银子。”
陆焚如?抱着元神,在师尊的唇畔轻碰,渡一点神魂之?力进?去:“要是我真留下了,我们现在会怎么样?”
他这样想了一会儿,有些泄气地?叹了口气,熟练地?豁了些妖血,维持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也并不会更?好了。
要是他真留下,冲着他来的对手,冲着他师尊来的对手,迟早要毁掉这种摇摇欲坠的平衡。
没有仇恨淬炼,他的实力不堪一击,师尊的身体日益衰弱,难免被他拖累……若是叫那上古妖圣的残魂反客为主,后果更?不堪设想。
陆焚如?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太过不自量——若是真有更?好的办法,师尊早就用了,哪里等得到他想。
陆焚如?抱着元神,看着层层逼近的幻象。
他看见自己在那场漫长的鏖战里,施展学会的全部本事,半分不知留手,看师尊口中鲜血喷涌,眼底却尽是从容释然。
画面层层叠叠,不分先后,第一天的生涩刀法,第三天的凌厉无匹,打?上山门时的一腔血气、生野暴戾,到后来开始动脑子,慢慢学着设局破局。
祝尘鞅将这一切都算计得滴水不漏,把浑身本事在这三天三夜的鏖战里教他,用身上落的伤、口中涌的血教他,用命教他。
“你看。”阵法之?中,隐隐有人声传来,渺远空旷,却又似在耳畔低语,“这都是你师尊设计好的。”
这声音柔和耐心,仿若安慰:“你师尊自知命不长久,早晚要有一败,与其败在旁人手上,不如?选你。”
陆焚如?看着那些幻象,静了许久,低声道:“是。”
“败在你手上,死?在你手上。”声音说?,“这是他选的,他甘愿如?此?,并无遗憾。”
这声音极似祝尘鞅,说?出的话?也像是他师尊会说?的。
……或许有天,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师尊也会对他这么说?。
甘愿如?此?,并无遗憾。
陆焚如?慢慢垂下眼,手上力道渐失:“……是。”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强行逆天改命,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那声音缓缓道:“你师尊既无遗憾,也已无牵挂,你强留不住……你看那元神,已只是个空窍,你师尊已殁了。”
“没什么要做的了。”那声音说?,“就到这吧。”